李繼鵬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地說道:“父王的意思是,攻打滿節度要比攻打楚靖平容易些嗎?”


    李茂貞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緩緩說道:“那是自然!如今,朝廷已正式宣布楊複恭為叛逆之徒,而那滿存也是楊賊的同黨。因此,我們攻打他們乃是順應天理,名正言順之事。然而,楚靖平剛剛向朝廷承諾獻上三十萬石糧食,並獲得了節度使的冊封。如果我們此時出兵攻打他,必定會引起朝廷的不滿和責備。所以,此事還需慎重考慮啊……”說完,他輕輕歎了口氣,目光中透露出一絲憂慮。


    這時朝廷對楚靖平的態度也發生了變化。被燒毀後重建的皇宮裏,由於資金短缺,大殿四周的牆壁還未完全粉刷完畢,露出了一道道難看的青磚疤痕。臉色蒼白的皇帝李曄坐在龍椅上,對著丞相杜讓能怒目圓睜地說道:“你說什麽?我們給他一個節度使加興元府尹,他居然隻給了你三萬石糧食,這是打發叫花子啊?”


    麵容蒼老的杜讓能看著皇帝那憤怒的樣子,心中也是一陣無奈,連忙解釋道:“陛下息怒,他說要供應逃到興元的幾十萬難民,所以隻能分十個月撥付,每個月三萬石,這樣算下來總共就是三十萬石。”


    聽到這裏,一旁的中尉劉景宣忍不住開口道:“長安皇室、官吏、百姓缺口幾十萬石糧食,三萬石夠幹什麽的?興元府難民是人,長安官吏、百姓就不是人嗎?這個楚靖平真是不知好歹,請皇上立刻換掉他!”


    皇帝李曄聽後,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原本就已經疲憊不堪的麵容顯得更加憔悴,讓人不禁心生憐憫之情。


    劉景宣是因為刺殺了李順節當上神策軍中尉的,李順節率兵擊敗了楊複恭之後,變得猖狂起來,開始幹涉朝政,任用親信,皇帝就派太監劉景宣等人刺殺了他。


    杜讓能著急地說道:“陛下!絕對不能換人啊!興元府能夠有如今這樣的景象,都是因為楚靖平的治理。自從他上任之後,那裏才出現糧食大豐收,換做其他人未必能夠做到像他一樣好啊!而且當地的老百姓都十分擁護他,如果現在將他撤換,楚靖平必定不會輕易交出自己的地盤,更不會聽從朝廷的命令。之前承諾的後續的糧食供應也會化為泡影,到時候我們豈不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嗎?至於糧食缺口,不是還有其他藩鎮嗎?”


    劉景宣卻不以為然地冷笑道:“簡直就是一派胡言!難道這天底下隻有楚靖平一個人懂農事嗎?依我看,洛陽的張全義,在農業方麵可不比楚靖平差。而且今年洛陽也是大豐收啊!”


    杜讓能反駁道:“劉中尉,話可不能這麽說!張府尹雖然擅長農業,但他的所有糧食都已經送給了東平王,根本沒有一粒送到長安來啊!所以就算把楚靖平換成張全義,也解決不了問題啊!””


    就在此時,司空韋昭度匆匆走進來,向皇帝行禮後,麵色凝重地稟報:“陛下!剛剛收到來自南方的緊急軍情,叛臣楊複恭與金州楊守忠、鳳州滿存勾結,集結了三萬兵力(對外宣稱)攻打興元府。然而,楚靖平隻用了一萬軍隊就成功擊退了敵軍,並奪取了金州城。如今,楊守忠已逃往商州,楊複恭則逃往華州。與此同時,李茂貞以平叛之名,迅速攻占了鳳州、利州和興州三個州。”


    聽到這裏,劉景宣不禁氣憤地說:“李茂貞這家夥真是狡猾,竟然趁著叛亂之機奪取了這三個州,將他的勢力範圍擴大了一倍。”


    皇帝李曄聽後,沉思片刻後說道:“既然楚靖平已經成功占領了金州,那麽聯應該給他一個新的封號——武定節度使。而原來的節度使楊守忠因為背叛朝廷,早已被罷免。興元府是先帝德宗曾經避難的地方,也是許多先帝逃亡四川時的必經之路,因此必須由忠誠可靠的將領鎮守。朕認為可以派遣延王李延丕擔任興元節度使,畢竟他是我的皇兄,值得信賴。現在就起草詔書吧!”


    杜讓能趕忙擺手說道:“萬萬不可!陛下還請慎重考慮啊!我這次到興元府待了好幾天,看到那裏的軍隊訓練有素,戰鬥力極強啊!當初楚靖平剛剛擔任興元府尹的時候,手底下隻有一千名河東騎兵,而當地的豪強卻聚集了五千多人想要推翻他,但最終還是被楚靖平輕易地打敗了。如今他又以一萬人馬戰勝了楊守忠、滿存率領的三萬大軍。如果讓延王去擔任興元節度使,而楚靖平又不肯放棄興元府,那必然會引發一場惡戰。以延王手中那點兵力,怎麽可能打得過楚靖平呢?”


    延王李延丕其實是一個喜歡吹牛的紈絝子弟,這一點杜讓能心裏很清楚。


    劉景宣不以為然地說:“他要是不聽從命令,我們完全可以調動神策軍,同時聯合鳳翔的李茂貞。李茂貞不是一直都向朝廷表示忠心耿耿嗎?就讓他來幫忙打這場仗吧。等攻下興元府後,就將鳳州、利州和興州正式封賞給李茂貞。”


    韋昭度拱手說道:“陛下!李茂貞雖然是神策軍出身,但這次在沒有朝廷命令的情況下,就私自攻下三個州,可見此人野心很大,他現在手握六個州,再讓他打下興元府,他的實力更強了,如果他把興元府吞下去不肯吐出來怎麽辦?古人說過前門拒虎、後門引狼之事,不可不防啊!”


    李曄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杜讓能歎息一聲,無奈地說:“陛下!上次張浚統率六萬神策軍進攻河東軍戰敗,隻剩下不到一萬軍隊,這點兵力打興元府根本不夠啊!完全指望李茂貞肯定行不通的。”


    李曄心煩意亂地揮揮手,說:“朕知道你們擔心的問題,但現在還有其他辦法嗎?如果不依靠李茂貞,又該如何收複興元府呢?”


    劉景宣大聲道:“皇上!臣招的三萬神策軍新兵已經訓練了三個多月,成了精銳之師,有信心擊敗任何強敵,怎麽可能全指望李茂貞?攻下興元府後,李茂貞如果不老實,就滅了他。”


    李曄一聽就相信了,高興道:“那就下旨,封楚靖平為武定節度使,免去興元節度使職位,命令他攻下商州,徹底消滅叛賊楊守忠,把興元府讓給皇兄李延丕。我們先禮後兵,楚靖平如果抗旨,再出兵不遲。”


    杜讓能見無法阻止,隻能搖頭告辭,出了大殿之後,他難過得流下眼淚,韋昭度追出來問道:“杜相!你說的那個楚靖平真的那麽厲害嗎?比朱溫、李克用還厲害?聽說他以前不過是個小醫官。”


    杜讓能擦去淚水,歎息著說道:“楚靖平接納了數十萬名難民,並提供了數月的免費衣食住宿。此外,他還給每個家庭分配了十畝土地,贈送了耕牛、農具和種子。同時,他還開辦了眾多工坊,讓人們能夠通過工作獲得收入。更為重要的是,他實施了一項規模宏大的水利工程,使得興元府的農田免受幹旱和洪澇的困擾。這些舉措是其他任何一個藩鎮都無法做到的,就連朱溫和李克用也無能為力。因此,在興元府,楚靖平深受百姓愛戴。如果朝廷軍隊試圖驅逐他,那麽受到他恩澤的數十萬難民將會毫不畏懼地與朝廷軍隊抗爭到底,以扞衛自己的家園。楚靖平原本有可能成為抵抗強大藩鎮的忠臣良將,但皇上卻輕信了劉景宣的讒言,執意將他推向叛逆之路。而這個人不僅擅長練兵,而且在作戰方麵也頗有手段。相比之下,那些神策軍實在難以與之抗衡。”


    韋昭度皺起眉頭,一臉憂慮地說道:“照你這麽說,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他豈不是要成為和朱溫、李克用一樣強大的藩鎮勢力嗎?真希望他能夠像當年的郭子儀一樣,忍辱負重,主動退出興元府,成為一名真正的忠臣。”


    杜讓能搖了搖頭,苦笑著迴答道:“這根本就是不切實際的幻想。郭子儀隻有一個,而且他也有自己的特殊情況。楚靖平本來就是河東軍出身,在被任命為興元府尹之前,朝廷並沒有給予他任何實質性的好處。興元府尹這個職位實際上是李嗣源封賞給他的。當朝廷冊封他為興元節度使和興元府尹的時候,興元府早就已經成為他的勢力範圍了。朝廷隻是給了他一個空洞的名號而已,他又怎麽可能聽從朝廷的命令呢?”


    夜幕籠罩著河東晉陽城,河東節度使府的議事廳內燈火通明。李克用麵色陰沉地坐在首位,他手中緊緊攥著一份朝廷砥報,眼中閃爍著怒火。突然,他猛地將砥報撕碎,狠狠地扔在地上,怒聲說道:“失策了!我們損失了大將李存信和五百多精銳,好不容易奪取了興元府,卻讓楚靖平那小子撿了個大便宜!如今他竟然成為了一方節度使,與我平起平坐!李嗣源那個蠢貨,胡亂用人,讓楚靖平趁機做大了!”


    一旁的周德威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道:“主公息怒。不過,楚靖平確實有過人之處。他僅憑一千名河東軍,就能連續取得勝利,不斷擴大勢力範圍,最終發展到擁有兩萬多人馬,並成功站穩腳跟。若是換做其他將領,恐怕很難做到如此地步。”


    李克用聽了周德威的話,心中的怒氣稍稍平息了一些,但臉色依舊難看。他皺著眉頭沉思片刻,然後咬牙切齒地說:“哼,楚靖平的確有些本事,但他終究隻是一個小小的醫官,竟敢與本帥相提並論?這次算他運氣好,若下次碰上他,定要讓他好看!”


    周德威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然而,他心中明白,楚靖平並非等閑之輩,想要輕易對付他並不容易。


    康君立皺起眉頭,疑惑地問道:“那這一千河東軍就這樣心甘情願地為楚靖平效力嗎?”


    周德威微微點頭,語氣沉重地迴答道:“率領一千河東軍的那兩位都將郭從山和郭從海,原本就與楚靖平交情深厚。如今,他們更是分別擔任了防禦使和司馬,地位顯赫,自然不會輕易返迴。而這一千名士兵中,約有七成是漢人,三成則是雜胡,至於沙陀人,則一個都沒有。其中,大部分漢人都成為了軍官,軍餉也比之前有所提高,因此,他們並不願意迴到河東。此外,還有一些人無法忍受嚴格的軍紀。據我所知,已有二十多人因違反軍紀而被斬首,另有一百多人受到了鞭刑或棍刑的處罰。這些人中大多數都是雜胡,他們曾聯合起來向楚靖平提出想要返迴河東的請求。令人意外的是,楚靖平竟然答應了,並贈送了盤纏和幹糧,甚至允許他們騎馬歸來。然而,他們在返程途中遭遇了土匪、難民以及敵對藩鎮的阻攔,最終隻有不到二十人成功返迴。”


    康君立眼中閃爍著狡黠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揚,自信地說道:“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確實有人對楚靖平心懷不滿而主動迴來。如果我們能巧妙利用這個機會,派遣一些機靈的細作潛入興元府,用大量的財寶和美人作為誘餌,相信那些意誌不堅定的人將會紛紛迴到河中。畢竟,他們曾經都是我們的人,現在卻成為了楚靖平的軍官,這讓我們感到非常遺憾。但是,如果我們能夠成功地吸引他們迴歸,那麽我們就可以給楚靖平來一個釜底抽薪之計,讓他失去這批重要的中層軍官。這樣一來,他的軍隊實力將大大被削弱,我們的勝算也將大大增加。”說完,他得意地笑了起來。


    夜晚,萬籟俱寂,興元府衙後宅內一片靜謐。房間裏燈火通明,蒙小草和楚靖平在激情過後,蒙小草筋疲力盡地從楚靖平身上緩緩下來,渾身濕漉漉的,臉上和身上都掛滿了晶瑩剔透的汗珠。楚靖平心疼地將她緊緊摟在懷中,溫柔地取出一條手帕,輕輕擦拭著她額頭上的汗水。


    “你對我真好……”楚靖平感慨萬分,語氣充滿了眷戀之情,“我現在真的舍不得離開你了。最近有好幾個媒婆來給我介紹大戶人家的小姐做妻子,但我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蒙小草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問道:“你為什麽要拒絕呢?其實可以先見個麵,聊一聊,如果覺得合適,再考慮娶進門也不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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