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夠顛覆嗎?」


    「夠顛覆。」李澈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站起來:「吃完了嗎?吃完走了。」


    陸予心見給他買的那份完全沒動:「你真不吃?別嫌棄小攤啊,這阿姨做的味道真挺不錯。」


    李澈沒有嫌棄,隻是單純不想吃。


    但陸予心似乎執意要把那份章魚燒塞給他,他不接,陸予心就用簽子插了顆硬要往他嘴裏塞:「就一顆。」


    章魚燒攤的老闆閑下來,笑看著兩人打鬧,李澈隻好咬下了那顆章魚燒。


    熟悉的味道喚起遙遠的記憶,以前小區外麵就有個章魚燒小攤,是相似的味道,可惜十歲之後他就再也沒吃過。


    而十歲之前的那些記憶,和章魚燒的味道一樣,塵封在了無法開啟的內心深處,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遙遠而模糊。


    記憶裏的那個家庭總是磕磕絆絆,李素萍開了家賣雜物的小店,父親周良朋是個普通電工,收入隻能勉強維持生計,日子過得不富裕,好在兩個人都很愛孩子。


    李澈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在十歲以前他跟大多數孩子一樣,家裏對他談不上寵溺,卻也疼愛,李素萍迴家時會特意繞兩個路口給他買愛吃的那家燒雞,還有門口的那家章魚燒,休息日周良朋會帶他去爬山、去遊樂場,隔輩的奶奶也對他寵溺喜歡,見誰都要誇上自己孫子幾句。


    如果人生沒有意外,他會和大多數同齡人一樣,在父母的期待中長大。


    但突生的變故總讓人猝不及防,沒人知道那天周良朋經歷了什麽,但自從那天開始,他就變得精神恍惚,時常出現嚴重幻聽、自言自語,跟以前判若兩人。


    有人說,一場發生在電廠附近的兇殺案被他親眼目睹了,死者是他關係最好的同事。


    真相無從得知,隻知道從那天開始,他父親的精神就出現了問題。剛開始吃藥能緩解一些,狀態好的時候跟以前無異,送他去補習班,陪他下圍棋,但也會忽然之間變得敏感多疑、暴怒、喜色無常。


    作為家人,他們成為了他最好的發泄對象。


    家裏變得越來越沉默,沒人敢輕易說話,飯桌上不再有以往的溫馨,隻剩下沉默和警惕,一個輕微的動作下一秒桌子就可能被掀翻。


    開始隻是偶爾一次,逐漸變得越來越頻繁,藥物似乎不再起作用,家裏總是莫名其妙被摔得一團糟,家裏的每個人都苦不堪言。


    他的病情再也瞞不住,電廠辭退了他,周圍的鄰居都知道他們家有個精神病,同情之餘更多是害怕恐慌,誰也不敢靠近他。


    在李澈十三歲那年,周良朋的病情越來越無法控製,出現了嚴重的暴力傾向。也是那時候,李素萍想到了離婚。


    隻是想一想,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丈夫的威脅讓她不敢再有這種想法。曾經她深愛的枕邊人,如今威脅著說會殺了她。


    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李澈十四歲的某天。


    「好吃嗎?」陸予心的問詢打斷了他的迴憶。


    李澈繃著臉:「還可以。」


    兩人一起把剩下的章魚燒吃完——主要是陸予心,兩份一共十二顆章魚燒他吃了十一顆,李澈隻吃了一顆,還是他強行塞給他的。


    他們站在公交車站等車,陸予心百無聊賴,說:「剛才那家小攤叫『快樂章魚燒』。」


    很俗氣的名字,很樸素的祝福。


    李澈不明所以。


    「所以別總是哭喪著臉了。」陸予心忽然上手捏住他的臉,強行擠出個笑容,「人生在世要快樂,懂不懂?」


    作者有話說:


    張瑜:什麽燒?你倆挺愛吃是吧?


    第26章 窒息


    迴去的公交車上不再那麽擁擠,兩人隨便找了個前後的位置坐下。


    李澈又把他那副不隔音的耳機塞上,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麽,陸予心一看手機就暈車得厲害,乖乖把手機收了起來。


    他出門沒帶耳機的習慣,此時覺得無聊,便拍了拍前麵人的肩膀:「分我一隻耳朵。」


    李澈沒迴頭,把右耳摘下來給他。


    陸予心塞進耳朵裏,這次不是英語閱讀了,是英語新聞。


    耳機裏主持人操著一口標準的英式英語,語速快到像是念完稿子就能下班,他勉強聽辨出一兩個單詞,還沒等認真確認,那聲音戛然而止。


    像是被人為切斷,忽然斷了聲音。陸予心以為網卡了,下一秒鍾耳機裏卻響起溫柔繾綣的男音,又是首他說不出名字的英文歌。


    just let me fall


    in your arms like im a leaf


    ……


    是首情歌,他從沒像現在這麽希望自己英語不要這麽好。


    「你怎麽換了?」陸予心覺得有點說不出的怪異,「剛才的新聞我還沒聽幾句呢。」


    李澈緊握著手機:「你不是喜歡聽歌嗎?」


    那倒是。


    情歌唱得溫柔,聽得他心裏酥酥癢癢。陸予心問:「看不出來你喜歡聽這種歌。」


    李澈冷淡地說:「隨機推薦。」


    陸予心沒再說話,靜靜欣賞app隨機推薦的歌單。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離李澈過分近了,共用同一條耳機的緣故,他隻能用手撐在前座的靠背上,李澈正好保持著靠在椅背的姿勢,他的鼻尖離對方的脖頸隻有一掌距離。


    烏黑的發和校服衣領之間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頸,在車裏慘澹的燈光下顯出幾分病態。陸予心懷疑他的膚色甚至比自己還要白,因為李澈體育課從不參加集體運動,還會在很熱的天氣把校服外套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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