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來信,三十萬兩白銀悉數運出,郝瑾瑜派出去三十餘人,進行接應,送抵給柳閔。


    路鋒派人跟蹤,調查得一清二楚,立刻迴稟給劉子駿。


    劉子駿手指輕叩桌麵。


    郝瑾瑜調人,提前給他通過氣,說是幫助工部運送木材。他覺得有些蹊蹺,命路鋒去查,沒想到查出這樁子事。


    郝瑾瑜好大的膽子,私自動用皇帝私庫,誅九族的大罪!


    路鋒道:「閹狗之所以能如此囂張,全繫於聖上的信賴。此事若抖給聖上,郝瑾瑜必死無疑。」


    劉子駿眉心微皺。聽到他人罵郝瑾瑜『閹狗』,他心裏猛然湧出「旁人也配」的想法……


    「到時機成熟再說。幫郝瑾瑜處理幹淨,莫留什麽尾巴。」劉子駿道。


    路鋒:「殿下放心,閹狗……」


    突然接收到冷冽的眼神,路鋒嚇得頓住。


    「以後稱唿『郝大人』。」劉子駿淡淡道。


    「是。」


    太子心思詭譎,路鋒猜測不出緣由,隻膽戰心驚道,「郝大人處理事情幹淨利落,若不是派出去二十多人露了痕跡,眾人必都蒙在鼓裏。」


    劉子駿眉心漸漸舒展,溫和道:「即便如此,你也仔細些。再去探探柳閔的底,看此人是否忠心堪用。」


    有勇氣接收這筆銀子,柳閔的膽量確實不錯。劉子駿最欣賞膽大心細、為民請命的人才。


    路鋒從房內退出,迎頭撞見郝瑾瑜,頓時僵直在原處。


    郝瑾瑜手裏握著玉骨扇,眼皮撩了撩,似笑非笑。


    「路指揮使另謀高就,怎不請灑家喝杯酒慶祝慶祝?」


    路鋒噗通跪地,頭垂得很低,臣服道:「屬下不敢。」


    「不不不……你敢得很。」


    扇骨若有似無地敲了敲路鋒的腦袋,郝瑾瑜陰陽怪氣道,「灑家覺得甚好,路指揮使請繼續。」


    路鋒頭皮發麻,眼前浮現郝瑾瑜翹開犯人的頭皮,澆灌水銀的殘酷施刑畫麵,渾身抖成篩子。


    直到郝瑾瑜從他身旁經過,進了太子的房門。


    路鋒泄了勁,癱坐在地,眼眸閃過殺意。遲早有一日,他要這狗閹人死無葬身之地。


    -


    「殿下,找您匯報個情況。」


    郝瑾瑜邊說,邊從腰間拽下香囊,拋給劉子駿。


    劉子駿接過香囊,打開一看,滿滿的麥種。


    「何意?」劉子駿不解道。


    郝瑾瑜搖晃著扇子,輕笑道:「殿下神通廣大,無所不能,您要不猜猜?」


    劉子駿倒出麥種,手指攆了攆,麵色一沉:「這是兩三年的陳麥……」


    郝瑾瑜眉尾一挑。小太子果真藏而不露,麥子的新舊也認得。


    「是的。各州接濟的麥種裏發現了一批混雜陳麥的。」


    「他娘的!」劉子駿氣得拍桌,「陳麥發芽率遠不及新麥子,這是在謀財害命!哪個州郡做的事?孤要殺了他們!」


    郝瑾瑜道:「青州府,知州李鈺知,鄭國公的宗族,論輩分,三皇子要稱唿為『堂哥』。」


    劉子駿轉怒為喜,笑道:「真真是迎頭撞來的大肥鵝。」


    「青州為三皇子的宗族所在,乃世家望族。想從中查出點什麽,絕非易事。」郝瑾瑜道。


    「先生以為派誰暗中調查合適?」


    郝瑾瑜微笑道:「錦衣衛指揮使路鋒,再合適不過。為人謹慎,性格陰狠,極善偵察。」


    劉子駿眸色微變,輕聲道:「孤越過先生,同路鋒交往,先生可怪孤?」


    「非也非也。」郝瑾瑜笑眯眯道,「灑家說過,殿下想要什麽盡管拿去。哪怕是灑家的性命,灑家也絕不說半個『不』字。」


    劉子駿手掌摁住桌麵,陳麥顆顆壓進肉裏,起身微微前探,眼睛緊盯郝瑾瑜。


    「先生到底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值得先生豁出性命!」


    這話說得既有惱怒,又隱含期待。盤根交錯的情緒令劉子駿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問什麽,又在尋求什麽答案。


    郝瑾瑜正聲道:「但求河清海晏,物阜人熙。」


    劉子駿緩緩坐下,冷嘲道:「先生清高。


    郝瑾瑜挺胸抬頭,道:「那是。」


    太子不信,他亦不惱。身為現代人,他心胸寬廣,格局大得很哩。


    郝瑾瑜走後,劉子駿擺著臉擺弄麥種,把麥子從香囊內全抖了出來,細細撫摸香囊上的繡花樣式。


    雙蝶振翅,翩飛於蘭花叢。


    郝瑾瑜那麽多心眼子,為何偏用雙蝶繡的香囊?


    蝴蝶成雙成對,蘭花自古象徵忠貞的愛情。他此番又說願意捨棄性命給自己……


    拐著彎在訴情說愛……


    劉子駿眼睛彎了彎,仔細拂去香囊內的殘留灰燼,把香囊揣進懷裏。


    郝瑾瑜出了房門,摸摸下巴。


    錦衣衛指揮使借催繳各州賑災物品的名義調走了,露出這麽大的安全疏漏。


    他就不信了。三皇子能沉得住氣,還不乖乖上鉤?


    劉子駿發現,這兩日郝瑾瑜跟他,跟得特別緊。


    他外出,郝瑾瑜緊隨其後。他在書房辦公,郝瑾瑜也要支張桌子,在旁邊劈裏啪啦打算盤,核準帳目。


    時不時瞥向自己,露出誌在必得的淺笑。


    像黏人的小狗似的,寸步不離。


    劉子駿麵上不動聲響,心裏爽得一批。果然,果然……香囊的雙蝶刺繡,分明就是向他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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