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也就隻有在自己有需要,需要夜崢幫助的時候,在夜崢的麵前,或許才會表現出這丁點像母妃的樣子。


    哪怕這些年,一直被柳燕辱罵毆打,一年四季,身上就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但夜崢從不恨她。


    他將所有的問題,全部歸結到自己的身上。


    始終覺得,一定是自己哪裏做錯了,惹母妃不高興了,所以母妃才會那麽不待見自己,對自己動手。


    久違的母愛……


    夜崢光是連做夢,都不敢夢到的一幕。


    他被母妃抱在懷裏了。


    哪怕母妃的懷抱是顫抖的,但對他來說,卻是溫暖的。


    柳燕的懷抱,他是貪婪的,迷戀的。


    因為從小到大,他多麽渴望母妃的懷抱,多麽渴望,母妃也可以像別人家的母妃那樣,將他溫柔的抱在懷裏,給他講故事。


    保護他,不讓他被人欺負!


    夜崢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為什麽母妃不喜歡自己,他明明記得……


    自己很聽話的,也不像夜瑤和七皇子那樣,小小年紀,就這麽心狠手辣,到處給自己的母妃惹麻煩。


    可即便這樣,他們的母妃還是很喜歡他們,想方設法的護著他們。


    哪怕明知道他們做的都是錯的,可是她們卻從來不覺得他們做錯了。


    夜崢覺得,他比他們任何中的一個都要聽話,他知道母妃不喜歡自己,也不敢主動給母妃惹事。


    甚至被人欺負的時候,他也不敢告訴母妃,因為他知道,母妃不會向著他,也不會為他做主。


    隻會滿臉譏笑的瞪著他,罵他就是一個小畜生,小禍害,他活該被人欺負!


    還詛咒他,說他怎麽不被那些人給打死。


    說他一條賤命怎麽就這麽頑強……


    “母妃……”


    夜崢反抱住柳燕,不見一點好肉的一雙小手,牢牢的抱緊柳燕,聲音沙啞,無助又絕望:“母妃,崢兒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崢兒也想被母妃關心,被母妃抱在懷裏講故事聽。”


    “母妃,崢兒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告訴崢兒,崢兒一定改,你不要討厭崢兒,讓崢兒滾好不好?”


    “宮裏頭所有人的都不喜歡崢兒,隻有皇奶奶對崢兒好,可是崢兒隻想和母妃待在一起,崢兒哪也不想去……”


    是——


    夜崢也知道,自己對他很好。


    可是,這種好,到底不是柳燕給他帶來的。


    在夜崢的心中,他一直渴望著,柳燕能夠像其他人的母妃那樣,溫柔,慈愛的對待他。


    在他被人欺負的時候,能站出來幫他出頭,將他護在身後。


    能在他麵對危險的時候,使出全力護住他,保護他。


    這是夜崢,一直以來,自打記事起,就一直渴望的。


    可是他得不到。


    他在慈寧宮的這段時間,吃得好,住的好,慈寧宮所有的人都對他很好。


    可是夜崢卻一點也不開心,他想念母妃。


    尤其是看到德妃還有容妃那樣疼愛擔心自己孩子的時候,他隻覺得心中十分苦澀,更加想念母妃……


    “崢兒的這條命,是母妃給的。既然母妃想要,那崢兒就還給母妃……”


    在場的人,任是誰都沒有想到,小小年紀的夜崢,本該是被長輩護在懷裏寵著疼愛,本該什麽都不懂。


    可年幼的夜崢,在這一瞬間,又像是懂得了很多的事情,懂得了,他的母妃不喜歡他,討厭他。


    懂得了母妃想要殺他。


    傷心,痛苦,絕望。


    可他還是打算做一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企圖這樣,母妃就能夠多看他一眼。


    若是他什麽都順著母妃,母妃想讓他幹什麽他就幹什麽,哪怕讓他去死,隻要母妃願意多看他一眼……


    柳燕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迴事,她隻知道自己並不想死,至於夜崢都說了什麽,她壓根就顧不上聽。


    直到……


    手中的毒藥,就這麽被夜崢給一手搶了過去,然後當著所有人的麵,夜崢幾乎毫不猶豫,仰頭就將瓶中的毒藥給一飲而盡。


    毒藥吃到嘴裏是苦澀的,濃濃的惡臭味在口腔裏散開,讓人忍不住想吐。


    可是夜崢卻是蒼白的一張臉,望著柳燕,朝著柳燕露出一抹蒼白又無力的笑:“母妃,崢兒聽母妃的話,母妃不想讓崢兒活著,那崢兒就去死,母妃你不要生崢兒的氣,也不要再打崢兒了好不好?”


    “崢兒聽話,崢兒一直都聽母妃的話,母妃想要崢兒幹什麽,崢兒就幹什麽……”


    柳燕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一幕。


    青兒和祝無雙也完全愣住了,因為眼前一幕,是她們都沒有想到的,六皇子他……


    “太醫……”


    “青兒,你快去太醫院叫……”


    “沒用的。”


    這一刻的雲姝,卻是格外的平靜。


    沒有像以往那樣,在看到皇孫子被人欺負的時候,一臉的憤怒,嚷嚷著要為自己的孫子做主。


    今日——


    對夜崢來說,始終困在他與柳燕的世界裏走不出來,他的做法,對他而言,可能就是一種解脫。


    雲姝看向跪在地上,早已被嚇傻眼的陳升,不停的在那擺手,嘴裏念念有詞:“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是柳燕她自己心狠手辣,想要殺了自己的親兒子滅口,毒藥是她向我要的……”


    毒藥,穿腸,一旦服下,便會瞬間斃命,別說叫來太醫了,即便是大羅神仙來了也救不了夜崢的命。


    夜崢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藥效在他體內已經發作了,他感覺到自己體內就像是被大火燒灼一樣,異常的痛苦難受。


    隻不過,他隻是臉色蒼白,除了沒有一點血色以外。


    這種被毒藥吞噬燒灼器官的痛苦,對他來說,早已習以為常了,因為這些年,他受到過的辱罵和毆打,比起毒藥發作,更要強上十倍,百倍。


    “皇奶奶……”


    夜崢虛弱的看向雲姝。


    朝著她顫巍巍的伸出手。


    雲姝看到後,心中一動,走到夜崢麵前,握住了他的手。


    夜崢小手冰涼,一點溫度也沒有。


    或許,在看到柳燕想要毒死他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死了,身上早就沒有什麽溫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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