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憑三寸之舌,不戰而屈人之兵,豈不更好?」


    「莫要再勸,備下今夜的席宴吧。」


    朔川城外,沙煙瀰漫,整個戰場都瀰漫著一股肅殺之氣,停兵之後兩方都再無動向,安靜異常,直到夜幕將襲,四方金鼓齊鳴,聲聲催促著晚陽西下。


    沈凜下令命槍兵工兵後撤,盾兵前行千步,但此舉卻讓眾將大為震驚,盾兵此刻已出最遠射程,如此會麵,沈凜豈不是將自己立於了險地?


    而沈凜卻不以為然,聲稱對方既然拿出了誠意,自己便也需表明態度,而且這也是對林鴻飛的威壓,隻身赴會,顯然是對於自己的實力信心十足。


    香盡兩柱後,沈凜便決定前去赴會,梁策剛將盔甲拿來準備替沈凜穿上,沈凜便揮手製止:「不必,我著布衣去。」


    「殿下,萬萬不可!」梁策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雖說他知道沈凜總是出其不意,但是這樣的舉動太過冒失,若他有個閃失,整個古恆都會收到波及,怎麽可以拿自己的生命如此兒戲?


    「我說了,不必。」沈凜也懶得解釋,便直接出了大帳,梁策在一旁急的團團轉,江綽不在,他根本不清楚沈凜的用意何在,但是沈凜一向不喜人多問,所以他除了吩咐弓隊從側保護,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鼓停半刻,對陣之中走出幾員甲兵,抬搬著桌椅食盒放於陣前,繼而在桌邊燃起篝火,又將裹著腥木土的香草火盆放在一旁,以趨避蛇蟲鼠蟻。


    林鴻飛早臨一刻,穩坐高椅,隨手將自己的長刀交給了一旁的甲兵端拿,後又取下頭上的頂盔放置在桌前,等待沈凜出現。


    隨著兵列開退,林鴻飛便見一位穿著玄色衣衫的男子踱步而出,身後則跟著幾位同樣著這輕衣的侍者,除了拿著桌子與吃食,還搬抬著一方臥榻。


    「久違了,林元帥。」沈凜身上未配任何刀兵,背負雙手緩步前行,長桌相併,盤食列好,沈凜便鬆快倚在了臥榻上,隻留了一名侍候的啞奴後,便驅散了其他人。


    與沈凜想像中的不同,林鴻飛雖然年長於自己但卻依舊英氣勃發,劍眉長目,眸中帶血,陳年的傷疤並不能掩蓋他原本的清俊,反倒是增加了幾分肅穆之感,可想當年顏若真眼光確實不錯。


    反觀林鴻飛,他倒是對沈凜的舉動頗為震驚,原以為自己脫盔棄刀,已是諷意滿滿,但沈凜先是將自己置於己軍射程之外,又是輕裝上陣,更是誇張到連臥榻都搬了出來,可見他根本沒將朔川整軍放在眼中,也說明他對自己有著絕對的信心。


    倒是有些魄力,林鴻飛心想,久聞古恆寧王有些與眾不同,這下親見,確實符合傳言所說。


    「寧王的陣仗倒是不小,可謂囂張至極。」林鴻飛既然氣勢上輸了一頭,便隻能在言語上掙個上下。


    「過獎過獎,我一向如此。」沈凜倒是沒有介意,吩咐啞侍將空杯放置身前,然後從臥榻上坐起,伸手將空杯拿起,然後探身越過自己的桌麵,將杯子放到了林鴻飛的麵前。


    林鴻飛身後的盾兵突然開盾拉弓,將箭頭指向了沈凜,因為沈凜的舉動已經越過了夜談的規矩,此番行動有謀刺之嫌。


    「呦,我一未著甲,二未藏刀兵,何至於此啊?」沈凜嬉笑的坐迴,然後將手肘撐在榻邊,「來的倉促,沒有備酒,我不過是問林元帥討杯酒罷了,大驚小怪。」


    食對軍餐酒乃是夜談大忌,林鴻飛看著沈凜的舉動便抬指製止了弓隊的備擊,「確實,一杯酒而已,不至於此。」


    「替寧王殿下滿上。」


    「不知林元帥今日高掛免戰,是想與我談什麽?」沈凜拿起筷子隨意的將夾起麵前的菜餚放入口中,順帶不忘飲盡剛才討到的酒。


    沈凜的狀態完全像是在酒樓與朋友談天,絲毫沒有兩軍陣前的緊迫之意,林鴻飛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他瞧著沈凜桌上的菜色甚是豐盛,於是便道:「寧王殿下,古恆既然如此富足安定,何故非要攻上禦都?」


    「寧王殿下的野心未免有些太大了,竟想吞併一國?」


    「不是我胃口大,而是琉蓉氣數將盡,這一路攻來,諸川城雖有抵抗,但不出七日便會接收招降,城門大開,迎我軍入城。」


    「我可並未下令屠城搜刮,所到之處井然有序,琉蓉百姓苦皇庭已久,積怨頗深,民心已散,我應邀而入,難不成林元帥認為,這也是我的野心所為?」沈凜把玩著手中的杯盞輕笑。


    「寧王的仁義之舉,我確有聽聞,所以才邀殿下來夜談。」林鴻飛也將杯中酒飲盡,然後蹙眉繼續道:「我朝皇庭雖有欠漏,但卻也由不得外人插手,趁亂進軍,非君子所為,況且年前我朝已與古恆達成和親停戰之協,殿下此刻公然反悔,是否有些不妥?」


    「不妥?四皇子柳渙言對我公然行刺,我竟不能向琉蓉要個說法?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沈凜眉目一擰,話題也陷入了膠著之態。


    林鴻飛聽完發出一聲冷笑,沈凜的說辭實在有所牽強,「寧王殿下若是隻想要個說法,隻要一紙書信便可,皇庭自會對四殿下的作為有所評判,何必起兵攻城?戰火一至,便民不聊生,寧王殿下既然行的是仁政,又何故讓兩國百姓捲入這朝堂紛爭之中?」


    「林元帥,我知你忠心耿耿,對琉蓉柳氏可謂肝腦塗地,但你心裏亦是清楚,柳渙言把持下的朝局,已是何等烏煙瘴氣,若非被逼到絕處,琉蓉百姓又怎會舍了自己賴以生存的家園?民心亦是天意,王朝自有興衰,何必逆天而為?」沈凜直接反問了起來,這種論辯的程度對於他來說,實在過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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