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愛人死亡的兩次記憶。


    楚淮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或者說,這個角色是一切的根本,穆鶴山是角色塑造必要的犧牲品,他被創造的原因就是犧牲,楚淮看向身後的高樓,大樓的玻璃被風雪侵襲。


    為了這種莫須有的東西犧牲。


    沒有人關心他們本身,就像一場木偶戲,沒有人會關心木偶會不會哭。


    他很喜歡的,他一直很喜歡,從見到穆鶴山的第一麵,就喜歡上了。


    為什麽他的人生會變成這樣。


    腳下的場景不斷切換著,世界的重塑還沒結束。


    辦公室裏擺放的尤克裏裏不見了,隻剩下可有可無的古董擺設,為青年專門準備的花束也消失了,茶幾上擺放著無意義的菸酒,秘書小姐也什麽也不記得了,公式化的敲打鍵盤。


    別墅裏溫馨的配飾全部被撤銷,換上商務人員刻板的黑白灰,放置在小醫藥箱的藥瓶消失不見,診斷書在他眼前飛速翻閱,上麵的鋼筆字一點點的消失,穆鶴山這個名字消失了,徹徹底底的消失了。


    花店裏依舊擺放著玻璃展櫃,吉他上青年更換的琴弦被係統復刻上鏽跡,世界一點點的被重置,港口的小屋依舊是蜘蛛的巢穴。


    這個世界抹去了穆鶴山的痕跡,把所有的一切更換成他死亡後的結局。


    場景的變化最終定格在別墅的客廳,慘白的牆壁上沒有青年一時興起的塗鴉,寸草不生的花園沒有他種下的玫瑰花,原本,花園邊角剛蓋好了一個小窩。


    青年想要有座大房子,想要養幾隻寵物,想要把他養在家裏。


    楚淮都可以做到。


    可是時間真的太短了,真的太短了。


    在發現世界崩潰的那天他拿著寵物冊和剛出爐的曲奇迴家,透過車窗,看見城市的邊緣不斷的縮小,像是扭曲的鬼臉往中央奔跑。


    腦海裏的bug瞬間響起了警鍾。


    有人要奪走他失而復得的愛人了。


    楚淮把青年又圈養在狹小的別墅裏,拉好窗簾,笨拙的掩蓋著可怕的未來,那幾天青年也很安靜,隻是會在彈吉他的空檔看向他的眼睛,楚淮每次都是倉皇的閃躲。


    紙包不住火,就像活在這個世界的他躲不過造物主的追捕,楚淮想,要不然他就和青年一起消失吧,在臥室裏抱緊那個人,楚淮真的很害怕,害怕最後留下的依舊隻有他自己。


    【我們逃跑吧。】


    和很多年前的那個午後一樣,穆鶴山笑著吻他,說如果小胡同巷子容不下他們,那麽他們就私奔到世界上的其他地方。


    是啊,他們逃跑吧。


    這個世界容不下他們,那就逃離這個世界吧。


    身後的惡魔瘋狂的追趕,結局他們都心知肚明,可還是從城市中央跑到了河流之上,那是楚淮唯一一次想要贏過時間。


    可是穆鶴山妥協了。


    那個遭受巨變依舊不認命的少年,那個會在歌曲中對他表白的少年,停下了腳步。


    我們都會長命百歲的,所以你不要留下。


    穆鶴山是個多情的人,一點點的好夠他記很久,這個世界有他的外婆,有好心的店主和醫生,也有送他糖畫的老爺爺,他沒法放下這些人不管。


    "我放不下。"


    楚淮不知道這裏麵包不包括他們無疾而終的愛情。


    這個世界隻剩下他們兩個人,擁抱時楚淮看見了後麵瘋狂揮舞的世界,那些噩夢離得很近了,他鬆懈了力氣,任由愛人撫摸臉頰。


    愛人遮住了他的眼睛。


    然後等到光明再次出現,隻看見那場死亡。


    水泥和鋼鐵壓縮了肋骨,在他被線條捆住倒地的瞬間,能看見的隻有濺出的鮮血,撒在灰褐色的地上,緊隨著的就是爆炸,炸起的水花暈開了血跡,等到太陽再一次升起,就什麽也不剩了。


    可他的時間隻有穆鶴山了。


    上輩子想的太多,這輩子他拋棄了所有一切,可是世界還是殘酷的剝奪了他的唯一。


    他依舊是商界的領頭人,坐擁著無盡財富,人生一帆風順。


    寒冷的河水吞噬了愛人,兩次。


    警局檔案上穆鶴山的時間永遠停在了三年前,他沒有理由申請第二次勘探河道,那些魚蝦啃食著愛人的血肉,水流卷著白骨流向廣闊的大海。


    最終就像那本小說裏一樣,穆鶴山死在了22歲,死的不光彩,連骨頭都拚不全,一點也沒有參與到他的生活裏,就像一片羽毛略過,被風颳起吹向遠方。


    周枳意料之外的消失了,但楚淮曾在國外的一間咖啡廳看見一個很像的人,那是當地一個小樂隊的琴手,手腕上掛著一串佛性很重的檀木。


    明明他也沒有按照劇情走完這個世界,但劇情卻平靜如水。


    就像他的愛人的存在天理難容。


    已經記不得過了多少年,三十年還是四十年已經記不得了,但鏡子裏的自己已經滿頭白髮,臉上遍布皺紋,看上去是個十足的老人了,這張臉,看著倒是像幾十年前那個賣糖畫的人。


    已經整改過的夜市又出現了一個很久不見的糖畫攤,楚淮戴著眼鏡認真的做出一副金魚糖畫,等到直起背,不出意外的發現身後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戴著口罩的青年,戴著衛衣的帽子在身後看著他。


    楚淮笑了笑,和很多年前一樣把金魚糖畫遞給他,青年伸手接的時候露出手腕上的海綿寶寶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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