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祈沿著一條小道走,從泳池邊離開了。


    基地空間很大,他逛過,已經對這兒了如指掌,躲開了聚光燈,尋得一方清淨,雲祈嘆了口氣,抬頭望著夜空。


    他的手機帶在了身上,今天晚上的夜色很美,雲祈拿出手機對著夜空拍了一張,他不大會修圖,對拍出來的照片不滿意也沒辦法,手機像素還原不了夜空的震撼美麗,雲祈對著天空又拍了幾張,但還沒有第一張好。


    雲祈翻著相冊,忽然間,耳邊傳來一聲「叮」的聲響,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周圍人聲嘈雜,即使遠離了人群,也還是能聽到泳池那兒傳來的嬉笑聲,靜下心,雲祈再聽,那仿若樂器發出的聲音在耳邊又一次迴蕩,他這下確定了方向,順著樂器的來源走過去。


    又穿過幾條小道,他在一個被綠植包圍的平坦的小道上看到了活動現場一直沒出現過的身影,是子務,他手裏抱著一把吉他,正低著頭,細長的手指撥弄著琴弦,吉他發出悅耳的聲音。


    在夜色底下,周圍沒有聚光燈,他一個人,一把琴,那頭微長的發紮在腦後,即使沒有燈光的照射,雲祈仿佛也能看到深情的眉眼。


    聽說喜歡音樂的人內心都很豐富,喜歡什麽樣的旋律,彈奏什麽樣的旋律,都能代表一個人的心情,子務這幾根弦撥得果斷輕柔,旋律是多情的,或者說是傷感的,他在不開心?


    雲祈不大懂樂器,他在這塊就是白癡一個,他也羨慕過會彈鋼琴的同學,他一直覺得玩音樂的人是優雅紳士的,若不是因為對子務有一定的了解,雲祈一定認為眼前看到的這一幕是一個為情所癡的男生,在用音符表達他的情意。


    「我已經離得這麽遠,也能吵到你嗎?」子務早已經發現了人,他停下撥動琴弦的手,試探的旋律戛然而止,他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人。


    「是我吵到你了嗎?」雲祈分得清好賴話,憑著跟子務的關係,他隻會以為對方是嫌他打擾了自己,雲祈不等迴答就道:「我馬上就走。」


    他抬起步子,這就要離開。


    「我沒說你打擾我,」子務的下一句竟然是破天荒地邀請,「我在練琴,過來聽聽。」


    雲祈猶豫道:「我不太懂音樂……」


    「沒關係,」子務很快迴答,「獨身的演奏家很可憐,我需要一個聽眾。」


    雲祈想了想,不懂音樂又怎樣?好不好聽還不知道嗎?而且這是個人審美,就是沒說出什麽有營養的話來子務也不能怪他。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放鬆了許多,走了過去,和子務保持一個不耽誤他演奏的距離,聽他繼續彈琴。


    吉他的聲音很好聽,子務這把琴應該不便宜,看起來做工很精緻,發出的聲音也是悅耳的,雲祈分不清聲音標不標準,隻能從聽覺上判斷。子務彈的旋律是什麽他沒聽過,聽起來的感受是一首充滿感情的情歌,和他平日的作風完全不像,單從旋律中,就能感受到演奏者綿綿的情感。


    子務說,是拉雲祈來做聽眾的。


    但一小段旋律結束的時候,他並沒有問雲祈自己彈得怎麽樣,而是挑起了一個突兀的話題:「我當初用這把琴,這首曲子,追到過我的心上人,他被我迷得團團轉,我為他創造了很多首音樂,但我還是最喜歡這一首。」


    雲祈抿著他的話:「心上人?」


    緊接著就引來了子務的質疑:「怎麽,我平時的作風,讓你覺得我不會為一個人心動?」


    雲祈忙解釋道:「沒有,隻是很意外。」他不太喜歡跟子務聊感情的話題,以前是因為他太放浪,後來是聽說了他和他父母的糾葛,怕踩到雷,雲祈就閉嘴了。


    他記得,子務說他有過一個很喜歡的人,但結果不太好,那人被他爸給睡了。


    估計就是子務現在說的這個人吧。


    「不過大家還真是無趣,不管當初你們因為什麽結緣定情,都不如切切實實的權利和金錢來得夠讓人迷戀,」子務撥動一根琴弦,吉他在夜裏發出淩厲的聲音來,「你說是嗎?」


    雲祈皺起眉頭說:「不全是。」


    子務盯著他,夜色讓他的目光變得狂野,隨後他又否定了自己的話:「對,不全是,像你就不是,也隻有你不是。」


    雲祈沒太明白他的喃喃自語。


    子務把吉他豎了起來,目光落在琴弦上,神色看不清晰:「是人就有報應,就像我玩弄感情最終被感情所困,就像他為了權利拋棄我最終被染上hiv,年紀輕輕就已經踏進了鬼門關,真可憐,他馬上就要死了。」


    雲祈的睫毛輕輕顫動,幾個字聽得他脊背發冷,讓他冷的不是誰要死,而是子務輕描淡寫的語氣。


    「我爸就這麽死的,」子務指尖彈動琴弦,他語氣享受,「他馬上就可以下去陪我爸了,好一對苦命鴛鴦。」


    好諷刺的形容。


    雲祈從子務的語氣裏聽不出愛恨,他像是在談論兩個跟他無關的人,雲祈不知道迴應什麽,他從來也不是很好的聆聽者。


    「你膽子小,不說這些嚇你了。」子務抬起頭,晃了晃手上的吉他,「要不要試試?」


    雲祈本能應道:「我不會。」


    子務卻說:「不會才要試呢,很多東西,試了才知道有沒有意思,人生是一條不斷探索的路。」


    雖然前頭的話雲祈聽不太明白,但這句他很認同,那吉他像是有種無法拒絕的魔力,雲祈從來也沒碰過這些東西,他懷揣著好奇走了過去,蹲下來,從子務的手裏把吉他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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