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黎江。


    他怎麽會忘了他呢?


    黎江是他的鄰居,和他同齡,沈嵐清家裏雖然不富裕,但好歹能吃飽飯,可黎江就悲慘得多。


    黎江的親生父親在他小時候就拋妻棄子,去了城裏,消失在他生活中,他的母親後來改嫁了,給他生了個弟弟,但繼父是個酒鬼,整日不務正業就知道打牌,輸了錢就迴來打他。


    明明黎江的學習成績很好,繼父卻不給他學費,說學費要留給他弟弟。所以黎江從初中開始就去打工了。


    沈嵐清很少去黎江家裏,那是一個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屋子裏髒亂無比,而黎江身上時常帶著被繼父毆打的傷。


    後來有一次黎江反擊了繼父,但也被趕出了家裏,繼父鬧到了學校,也因此他現在輟學了——他在一家摩托車店裏打工,店長收留他住在那裏。


    黎江最後的結局是怎樣了呢?


    沈嵐清有點記不起來了……


    畢竟從高中畢業後,黎江就消失在他生活中了,此後也沒有再聽到他的消息。


    沒想到現在還能再見到他。


    沈嵐清頓了頓,對楊鈺說:「你先去吃飯吧,我一會兒去找你。」


    楊鈺一頭霧水的走了。說實話他看著那混混也害怕,便沒有多言。


    沈嵐清在原地站了兩秒,作為已經活了這麽多年的人來說,他對黎江無疑是陌生的,盡管他們曾經是鄰居,但時間已經讓過去的那段記憶失了色。


    但黎江已經往前走了兩步,和他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眉眼狹長深邃,「你的筆記呢?不是叫你拿給我。」


    沈嵐清:「什麽筆記?」


    黎江似有些不耐煩,眉頭微蹙,「你說呢?」


    沈嵐清大腦空白了一瞬,他努力迴想,卻沒有半點相關的記憶,隻能記得他小時候和黎江在河邊抓魚的畫麵。


    說實話,沈嵐清倒沒有害怕黎江,而且他都經歷過生死,對很多事情的看淡了。不過他對什麽都淡淡的態度,以及發呆的樣子,落在別人眼裏,就是一副懵懂無知的感覺了。


    「沈嵐清。」黎江壓了壓聲音,像是在看蠢貨似的看著他,「我幫了你的忙,讓你借筆記給我,你卻是這個態度?那下次他們找你麻煩,你就別找我了。」


    說著,黎江轉身就要走,雙手插在皮衣口袋裏,他身量挺拔,身形高挑纖長,比同齡人都高出一大截,隻是過於稚嫩和昳麗的臉蛋還是出賣了他的年紀,甚至於喜怒哀樂還都會寫在臉上。


    其實黎江一開口,沈嵐清就想了起來,此前一切記憶都霧蒙蒙的,在他說起來後才仿佛有了色彩。


    ——是自己先前被人欺負了,黎江幫他解決了麻煩,然後找他要上課筆記。沈嵐清猜測他雖然輟學了,但還是沒有放棄學習的。


    沈嵐清嘆了口氣,快走兩步跟上他,「我剛剛出來的時候忘拿了,待會兒吃完飯再給你拿吧。」


    「你吃飯了嗎?」


    黎江停在車前,「沒有。」


    「那先一起吃個飯。」


    「好。」


    沈嵐清領著黎江來到一個小麵館,點了各自要吃的麵條。楊鈺已經和別的同學一個桌了,他就和黎江單獨坐了一個桌子,麵對麵坐下。


    這家麵館口味偏重,沈嵐清很快就辣的臉紅了。


    黎江「嘖」了一聲,「不能吃辣還點這麽辣的幹嘛?沒有自知之明。」


    「忘了。」沈嵐清說。


    他抬眸看向黎江,「你真的不來上學了嗎?」


    黎江反問:「我還怎麽來?」


    他繼父在學校一鬧,鬧得人盡皆知,黎江如今又正是自尊心強的時候,天天背負著同學們的白眼,又怎麽能安心學習?


    這對黎江而言是個敏感話題,但沈嵐清總覺得不能不問。


    沈嵐清點點頭,說:「自學中考也是可以的。」


    黎江也瞅了他一眼,「你還知道這個。」


    「我今天看見你弟弟了。」他忽然說。


    沈嵐清:「很可愛吧。」


    黎江恨鐵不成鋼似的瞪著他,「你啊!什麽時候替你自己想想?」


    沈嵐清笑了笑,把這事揭了過去。


    吃完飯後,沈嵐清迴教室去拿自己的筆記,翻看一下後發現,他這個平時在書上都不勾畫的學渣,竟然把筆記做的整整齊齊的。


    把筆記遞給黎江的時候,他顯然也意識到了沈嵐清的用心,語氣緩和了許多,「謝謝。」


    「等你放假的時候我還給你。」


    沈嵐清靈魂是個成年人,而黎江明明這麽年輕,卻竟然也是歷經了許多事的,處事也比同齡人穩重些。


    還沒到宿舍關門時間,二人在外麵逛了逛,又去網吧玩了一會兒遊戲。


    沈嵐清現在零花錢不多,自然是黎江請客,私人網吧也不用查身份證,黎江就充了兩個小時的費用。


    「你現在都有錢來網吧玩了。」沈嵐清打趣道。


    結果人家黎江隻是在旁邊翻看筆記,讓真玩上遊戲的沈嵐清有些自殘形愧。


    黎江說:「過幾天我攢錢買個電話。」


    沈嵐清倒是沒想過這事,現在這個年代估計還是那種老人機,看重通話功能,沒有什麽娛樂功能。


    黎江又看向他,「你想要嗎。」


    沈嵐清挑了挑眉,「我要電話幹嘛?」


    「方便聯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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