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胡說。”


    玄奇朝道了一句,可又忍不住想著他的話,又迴看裏頭,有些旖旎的心思,同樣也難免莫名心疼:他不是沒聽見剛才那些人的話,可慧娘這樣一個姑娘,十幾歲就沒了父母,不怪她生這樣的性子,要是柔弱姑娘怎麽活下來?


    恰好慧娘正揉麵,嘴裏還叨叨,“欺負我,剁了你!欺負我,殺了你!欺負我,宰了你!”又一手操起旁邊的菜刀,篤篤篤剁起麵團子。


    玄奇朝:……


    等慧娘將一盆子麵疙瘩端上桌的時候,看著一桌的糊菜,玄奇朝他覺得他有那功夫心疼自己更好。


    “吃飯”,慧娘擺了擺手。


    沈風看了眼他娘,小心翼翼的啃起了饅頭,玄奇朝撿起了另外一個饅頭。慧娘抬起頭,“吃菜啊,怎麽不吃菜?還有麵條呢?”她今兒是氣過了頭,心裏現在還想著怎麽出氣,嘴裏吃的東西壓根沒過味兒。


    沈風糾結了半天,為了不傷他娘的心筷子已經放到了碗邊兒。


    “剛才你與那些人說,你懷疑你爹的死因?”玄奇朝道。


    慧娘正咬著饅頭,聞言動作斷了下來。她繼承了原主的記憶,承擔了原主的身份自然而然也要擔上原主的責任,“我懂藥草,我懂醫術,我知道我爹絕對不是病死的。當年她說我爹吃壞了東西,那時候我就懷疑,可我太小了,才十二歲,說什麽都沒人聽。”


    “當年也不懂女人家生產這迴事兒”,事實上原主到死也沒懷疑過她那個小弟弟是不是親弟弟。十二歲的姑娘卻是還不懂這些。


    可慧娘作為旁觀者看的最清楚,不說劉秀琴平時和林大勇走的多進,就說劉秀琴這麽多年沒懷上,偏偏林大勇搬過來就懷上這就很貓膩兒了,再者林大勇可不是什麽好貨,會這麽疼別人的孩子?


    “可過去了這麽久了,你若是想查恐怕不容易。”


    這種時間遠的又沒有證據的放在京城也是懸案,玄奇朝說著,又想著日後若是迴去,或許可以讓大理寺查。


    “是不易,可總能查出來的。”慧娘心裏已經有了部分章程,“她也不是什麽證據都沒有留下,起碼我爹的屍骨還在,起碼還有那個孩子”,還要說些什麽,原本關著的門卻被人從外麵狠狠敲了起來。


    “慧娘,你給我開門!”一開始還是拳頭往門上砸的聲音,到後頭直接就成了踹了。


    慧娘連忙出門,玄奇朝卻擋在她身前。外頭人還在踹門,等玄奇朝一把將門拉開之後一個沒當心直接摔倒在了屋子的院子裏頭。慧娘可不是個給人留麵子的,當即就捂著嘴嬌笑起來,“哎呦,我說二哥,就算咱們兩好些日子沒見麵了你也不用給我行這麽大禮啊,你這不是折我壽嗎?”


    話是這麽說,可她步子半個沒挪,更沒伸手要扶意思。


    沈二興失了麵子,剛爬起來哆嗦了身上的土就想罵人,可一等看見了站慧娘前頭的玄奇朝立馬又縮了迴去,又覺得丟麵子,吼了一句“你還是知道我是你二哥?故意讓你男人害我是不?我褲子都摔破了!”


    農家人不富裕,他那褲子打了好幾個補丁都沒舍得扔。


    “你得給我賠!親兄妹也明算賬!”


    慧娘嗤笑一聲。


    “你笑什麽?”


    “我笑我麵前站了隻蠢驢衝我嚎呢?”


    “慧娘!你想鬧是不?!”


    旁邊的沈大興倒是開口了,“行了行了,都是親兄妹的,鬧成這樣幹啥”,這和事老的當的,可完全沒有慧娘成親那天的慫樣兒,“你這好歹也是當二哥的人了,跟妹妹計較啥,沒見破了個褲子還要找妹子要錢的?”


    說的話像是人話,慧娘聽著心裏卻還是諷笑,她心裏知道這些人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說呢,剛才林君如跑那麽快,原來真搬人去了?你們到底要幹什麽?”


    “慧娘,怎麽說我也是你哥哥,君如是你嫂子,怎麽這麽說話的。”沈大興不滿的看著她。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慧娘現在真的開始考慮要不要給家裏弄隻大黃狗來,遇到她惡心的不想看的直接就能放狗咬人了。


    “我聽你嫂子說,你在外頭賣什麽藥膳,還弄了個什麽車?你個姑娘家家的怎麽好拋頭露麵的在外頭做生意”沈大興本來還有些愧對這個妹妹,可看她這幅態度也沒什麽愧疚了,“姑娘家的這樣是丟咱們沈家的臉,我看你那生意就別自己做了。迴頭大哥跟二哥去鎮上幫著你賣,到時候錢留給你一份兒,你就在家把你那藥膳弄好,也不辛苦跑這一趟。”


    “噗嗤。”


    這下慧娘是真忍不住笑了,合著這些人當她臉上寫著傻逼兩個字兒呢,手指著門外,“是你們自己圓潤的滾,還是我讓我家玄三兒踹你們出去,給你們一個自己選的機會?”


    “你個丫頭片子,我就不信了你男人還敢踹我?”林君如直接挺著胸口出來了。


    這年頭男女大防在村裏也是很嚴重的。


    慧娘朝玄奇朝使了個顏色,他一手一個沈大興沈二興兩個壯漢反應都不過來人已經在門外了。慧娘又朝林君如一笑,“我家玄三兒不敢,可我敢呐,走好吧您!”說完一腳踹了出去,沈大興沈二興好歹是站外頭的,林君如是直接甩了個狗啃粑粑。


    “你個賤人!”她剛從地上爬起來就要迴去,慧娘轉手已經把門關了。


    “以後再來就別開門,煩死了”,隻想占便宜的大哥二哥她可沒興趣招待,又狐疑看著玄奇朝,“你剛才怎麽還手下留情了?”她自然是知道玄奇朝的能耐,沒道理沈大興沈二興不丟醜。


    “他們好歹是你大哥二哥”。


    慧娘了然,在古人心裏血緣關係總是斬不斷的。


    可她才不想自己一家子以後被這兩家人黏上去,“這兩個畜生誰沾上誰倒黴,當年我年紀小不懂事兒,沈大興沈二興可不小了。我還記得當年爹出事兒的時候第二天後娘就給兩人買了新衣服”,慧娘摸了摸因為驚嚇抱著她腿的沈風,“阿風,他們賣我,我沒有這樣的兄弟,你也沒這樣的舅舅。”


    罷了又朝屋裏走,玄奇朝看著她的背影,突然才有了些後悔,他好像還是不夠了解她。


    第二日的時候慧娘在賣過藥膳,便糾結要不要去周氏醫館處。


    醫術這種東西要學自然要學精,她是個西醫大夫,雖然懂中醫但也是個半吊子,普通感冒發燒治的了要真碰上大病了去瞎貓撞死耗子,不僅害別人也害自己。慧娘不說她是個好人,但醫生的職業操守她還是有的。


    可到底她跟周郎中鬧的難看,真拜了周老大夫為師以後可能就會麻煩不斷。


    玄奇朝要帶著沈風去買些筆墨紙硯,照沈風這個年紀自然是該進私塾讀書的。慧娘便一個人依在門口。中醫跟西醫不一樣,年紀越大的大夫越吃香,所以縱然昨個兒周郎中鬧出了那麽大的事兒,今兒周老大夫親自坐堂,門口的病人依舊不少。


    “你這是腹中積水,少食油膩,待我在給你開上一味消食散就好。”


    有個大著肚子在家人陪同下一臉愁容的婦人一聽這話臉色突然笑了起來,“周老大夫,這”,可還不等她說話婦人的婆婆就先鬧了起來,“大夫,你這可瞎說啥,我兒媳婦肚子裏懷的是我的孫子,你說什麽積水啊,這麽大的肚子能是水嗎?我說大夫,你可別咒我孫子?”


    周老大夫聞言皺起了眉頭,“既然是病了,就得吃藥”。


    不等老婦人再鬧,旁邊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她的兒子立馬拉著了娘,“娘,別鬧了,周老大夫在這兒看病十多年了啥時候出過錯?沒懷上……就是沒懷上唄,我們兩還年輕,總會有的。”那老婦人不服還要再鬧,她兒子忙小聲道:“娘,那段時間我剛摔斷腿根本沒碰她有孩子才怪啊!”


    這話一出口老婦人愣了一下,這才想起來兒子腿傷了……她又不可能了解兒子的房中事。


    這下才猛然想起來自從兒媳婦肚子越來越大兒子不見喜色反而越來越難看的臉,這下更是著急問,“真不是懷孕?村裏頭的大夫都說是懷上了?”又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兒媳婦,仿佛隻要大夫說個是字就能吞了她一樣。


    “積水之症脈象是和喜脈有些相似,不過老夫行醫這麽多年,還沒把錯過”,那老婦人嘴一撇,正要說句晦氣,周老大夫摸了摸那年輕媳婦的肚子,他這樣大的年紀自然不會有人說什麽男女之妨,“不過憑老夫的經驗,若得了積水之症,排水之後再得喜脈,那孩子定是有福氣的。”


    這下老婦人又變臉一樣掛著喜,“老大夫您的意思是我兒媳很快就會有了?而且我孫子還是個有大福氣的?”


    周老大夫但笑不語,任由一家人開開心心說了會兒話。還是後麵的藥童發覺擋了路了,才把幾個人請了出去


    慧娘繼續看著,後頭又陸陸續續來了很多病人,大部分都是窮苦人家。有擔心看不起病的周老大夫雖沒說免了醫藥費,卻會貼心的將庫房裏快失了藥性的免費相贈,她越發覺得周老大夫跟周郎中雖然是父子,可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不僅是有醫術,還有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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