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諷刺,居然是在石城那個 ktv 包間裏。


    就是在等待小富總的那個晚上,他仰頭躺在沙發上,看著那五顏六色的俗艷彩燈淩空旋轉,在對比每個顏色數量時居然睡著了,甚至身邊有人在唱戰歌也沒影響他短暫陷入深度睡眠,才積攢了足夠的精力應付接踵而來的寒意。


    他要找到這個燈球。


    他要睡覺。


    一刻也沒等,搜了張幾乎一摸一樣的圖片後立刻發了條朋友圈,發的時候照慣例屏蔽了石城的人。他朋友列表裏石城的並不多,但每新加一個,就拖進那個唯一的未命名分組裏,將他們永遠屏蔽。


    倒不是意氣用事的報復心態,作為一個被家鄉排斥的不祥之物,一個屢次灰溜溜用混帳姿態逃走的人,他隻是不想礙別人的眼罷了。他叔嬸,婷婷都在此列。


    但這裏麵,不包括餘九琪。


    餘九琪。


    孫錫平靜地捏著手機,任憑自己陷進蔓延而來的明亮裏,好像隻是單單想起這個名字,陽光就沒有之前那麽刺眼了。


    然後電話響了起來。


    「羅密歐,出來吧,我馬上到你家樓下了。」


    「去哪?」


    「你想去哪?」


    孫錫沒空應付他胡鬧:「我再請兩天假可以嗎老闆?」


    「快點的吧。」陳木霖的嗓門還是那麽大,「帶你找燈球去。」


    孫錫朋友圈裏那種體積巨大但塑料感很重的燈球在北京並不常見,陳木霖以為他隻是找個概念圖意思一下,直接開車帶他去東五環的家具家電城轉轉,足足逛了兩小時,高中低檔各個裝飾燈球都看了一遍,他一個沒選。


    陳木霖耐心耗盡,以為他就是給酒店布置節日氛圍用的,大可不必這麽較真,讓他抓個揪,隨便選個得了。


    孫錫這才不急不慢地跟前這位年長他幾歲的富貴閑人,他酒店真正控股的老闆,也是在北京最好的朋友說了實情,說他隻要那種誇張俗氣轉起來賊刺眼的 90 年代大燈球,一點都不能差,因為本質上那是治療他失眠的藥。


    陳木霖笑:「那你直接找個東北風的 ktv 就行了。」


    「哪裏有?」


    陳木霖皺眉,剛想反問你作為東北人居然問我一個南方人哪裏有東北 ktv?又壓下去了,問了也白問,孫錫除了模樣像個北方的,口音和生活習慣上都沒有東北痕跡,甚至這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他迴老家。


    陳木霖時常覺得,他像是在刻意抹去什麽一樣。除了三年前狠狠擺了他一道的餘九琪,從沒見到孫錫生活中出現過屬於過去的東西。


    想到餘九琪,他上下掃了眼睡不著覺發瘋找燈球的人,話裏有話問:「你這失眠有三年了吧?」


    他頓了頓,隻說:「沒數過。」


    「跟我走吧。等會你請客啊。」


    孫錫跟著陳木霖來到通州的一家 ktv,這裏離他住的地方近,旁邊也有一家他投資的同品牌酒店,這家更大一些,陳木霖自己管著。孫錫見他熟門熟路走進 ktv,跟前台說了幾句話,然後直接去了一間名為「漠河舞廳」的包房,就知道他沒少來。


    陳木霖家裏是在包郵區做實業的,很有名,擠進過全球五百強那種,不過他前幾年退出家族企業,換了些錢,在北京憑喜好做點生意,平生最大的愛好就是交朋友和玩。


    但孫錫不太一樣,孫錫是朋友,卻從不跟他一起玩。陳木霖和孫錫的交情始於一場險些要了他命的陰謀,某種程度上,孫錫是他的救命恩人。


    陳木霖關了包間的燈,按了兩下門口獨立的小開關,而後指著頭頂旋轉閃耀燈球問:「這個像吧?」


    大概有七成像,燈球上紅色和金色的彩燈不夠多,材質不夠粗糙,轉起來也不夠野蠻,孫錫卻點頭:「挺像。」


    他實在走不動了,平躺在沙發上,長腿疊交,一隻手臂墊在後腦,盯著頭頂那個機械滾動著的還挺賞心悅目的東西,稜角鋒利的臉在璀璨燈光下斑斕起伏,忽而冷調的銀,忽而濃鬱的金,明暗之間那雙幽深的眸子又沉了幾分。


    陳木霖看他那樣子著急,終於按捺不住,坐在旁邊八卦:「迴去見到朱麗葉了?」


    孫錫僵硬地反應了一下:「見到了。」


    「有聯繫嗎?」


    「嗯。」


    「說什麽了?」


    「借錢。」他盯著燈球,沒什麽表情,「我跟她借錢。」


    「你有病吧。」陳木霖一臉問號,「你就那麽缺錢,跟前女友借?借多少?」


    他緩緩吐了一口氣,慢悠悠轉著遲鈍的腦子在計算:「五千……一千……三千……一共九千,差點把她借破產。」


    「你踏馬純有病!你這一趟一趟的借這點零錢,你這不故意嗎?故意噁心人家嗎?你可真行!還了嗎?」


    「沒有。」


    陳木霖嫌棄地瞪了眼他,又罵了句更難聽的,可也知道這應該不是孫錫的本意,這麽多年陳木霖多少了解他了,他那張兇巴巴的臉像是一張混蛋麵具,下麵遮遮掩掩藏著他不願意示人的底牌。


    寧願招人恨,也不要被可憐。


    「你以為你故意這樣,故意當壞人,她就……理所當然了?」


    陳木霖本想揭一揭他的底牌,可還是把話收迴去一些,他本來想說的是,她就能理所當然有充分足夠的理由怪你,否定你,讓你滾蛋了,而不是像三年前那樣絞盡腦汁地想平和收尾,卻鬧得差點搭進去兩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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