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臨鈺坐在位置上，看著天空中火樹銀花，美不勝收。他喝了一口酒，搖著頭說道：“臨鈞，你也未免太鋪張了。”
“皇兄是九五之尊，這點排場算什麽？”燕臨鈞微微一笑，滿不在乎。
“滿朝文武對你的奢靡鋪張已經頗有微詞，你也稍稍收斂一點，不然朕也沒法再替你說話了。”
“皇上你就是過於仁慈了！”燕臨鈞掃了他一眼不滿的說道：“所以那些文武百官一個個說話比你還大聲！”
麵對諷刺，燕臨鈺也沒放在心上，隻是看著他說道：“北蠻的人，迴去了？”
燕臨鈞的臉色稍稍一變，隨即輕鬆的說道：“迴去了，狠狠地賺了他們一筆！”
“你呀你，北蠻人的錢都敢賺，真是虎口拔牙！”
“臣弟一向喜歡做這種虎口拔牙的事情。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
燕臨鈺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然後靠在了椅子上，流露出了些許疲憊的表情。
“徐家的姑娘，今年有十六了吧？”
燕臨鈞一愣，點頭說道：“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當得起母儀天下四個字。”
“朕上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八九歲的丫頭，穿得一團喜氣，在封後大典上，牽著阿柔的手，開開心心的喚朕哥哥。轉眼就是十六的姑娘了！”
“皇兄你登基也八年了。”燕臨鈞喝了一口酒，思緒似乎也迴到了那個時候。
“誰能想到，那個小丫頭會成為朕的皇後。”燕臨鈺歎了口氣說道：“阿肆，朕不想立後！”
阿肆是燕臨鈞的小名，已經很久沒人提起了。
燕臨鈞迴過頭，看著自己的兄長。這天下的重任已經讓剛剛三十的他長出了一絲白發。大燕表麵一片祥和，但是個中憂患，也隻有他這個當權者知道。
“皇上您後宮本就沒幾個妃子，子嗣薄弱，是皇室大忌。”燕臨鈞端起一杯酒遞給了燕臨鈺說道：“臣弟在這裏，祝賀皇兄覓得佳人，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
燕臨鈺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然後麵無表情的喝下了這杯酒。
這時鼓聲大作，吸引了燕臨鈺的目光，林羽芙身著豔麗的紅色舞衣正朝著兩人走來，她腳上係著清脆的鈴鐺，發絲高高束起，看過去英氣又嫵媚。
但是最讓人在意的是她手裏居然拿著一把寶劍，劍鋒在燈光映照下寒光泠泠，令人不寒而栗。
“護駕！”周圍的侍衛立馬拔刀護在了燕臨鈺的前麵。
“大驚小怪什麽？退下！”燕臨鈺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喝退了他們。
“皇上！”林羽芙走到他們麵前，恭敬的跪了下來。
“羽芙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燕臨鈺笑著問道。
“迴皇上的話，鼓上舞雖是民女的拿手舞蹈，但是日日跳，夜夜跳，這上京幾乎一半的人都見過我的舞蹈，早就沒了新意。所以民女打算獻給皇上一支新舞，以博龍顏一笑。”
燕臨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哦？那朕可有眼福了！”他抬了抬手，示意林羽芙開始。
她緩步踏上了那麵巨大的鼓，輕輕踩了踩。鼓皮結實，鼓聲沉悶。她想著幸虧自己是林羽芙，若是趙遇如的身子踩了上去，再結實的鼓皮都能給她踩碎了。
燕臨鈞坐在位置上，眉頭緊皺。這個林羽芙到底想做什麽？
樂師在林羽芙的示意下開始奏樂，這居然是白日裏趙遇如曾經演奏過的《破陣曲》！
隻不過跟趙遇如那一枝獨秀的鼓聲相比，這一曲更加恢弘，卻也少了幾分粗獷，多了幾分細膩。
林羽芙舉起手中的劍，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
她不會跳舞，唯一會的跟舞蹈沾邊的東西，就是舞劍。
她生平僅會一套劍法，那就是她母親傳給她的拈花劍法。
這套劍法曾被她嫌棄柔美有餘，卻不實用。特別是她那個胖墩墩的身材，舞起這個步伐輕盈，劍式花俏的劍法更是顯得滑稽可笑。
她還是喜歡練習刀法和槍法，不過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盡管她從未用過，卻也是牢記在心。
而同樣的劍法，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有不同的效果。
林羽芙站在那兒就是一道風景，更何況是舞劍？
她臨時改動了一些動作，讓這套劍法看起來更像一套舞蹈，看過去效果還不錯，幾個招式下來，引得滿堂喝彩。
但是在燕臨鈞的眼裏可不是這樣，他隻看到了在劍光包圍下的殺氣，林羽芙揮舞的每一劍似乎都要刺在他的心上。
不僅是燕臨鈞，燕臨鈺也看出了這其中的蹊蹺。
劍鋒舞動，每一次都那麽剛好的對著燕臨鈞，他甚至想著，如果劍脫手了，下一秒刺死的就是燕臨鈞。
他這個弟弟，欠下的風流債可真是多啊！
隨著鼓聲大作，林羽芙也漸漸的進入了狀態。她仿佛變迴了原來的那個趙遇如，看到了當年自己的母親，就是這樣一人一劍，護著自己，直到力竭戰死。
“趙家的人，能死在戰場上是光榮的。如兒，你別哭。看好母親這套劍法，日後若你能用這套劍法殺敵，便是對母親最大的告慰了！”
這是她母親死前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年僅八歲的她就這樣被綁在了母親身上，鮮血灑在她的臉上，她喉嚨都哭啞了，血和淚混合在一起淌進她的嘴裏，那是母親的血，是敵人的血，是無數冤魂的血！
後來父親終於趕來了，但是她的母親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時的她，隻恨自己的弱小。若是她可以跟哥哥一樣強壯，她就不會成為一個拖累，而她的母親也不會死了。
所以她自此以後，決意成為一個能和父親比肩的英雄，守衛著這大燕國土。
哪有什麽天生神力啊，都是她起早貪黑去提水，不用扁擔，就靠著兩隻手臂，拎桶灌滿百斤的水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其實趙關明並不希望她這麽辛苦，他也希望趙遇如能變成一個大家閨秀，刺繡女紅，撫琴作詩。
但是趙遇如卻選擇了保家衛國。
作為趙家兒女，本就應在戰場上光榮的過一生，而不是被保護起來，在後宅為一個男人生兒育女，這樣平淡的過一輩子。
母親的話猶在耳邊，她若能用這劍法，殺一個敵人，那便是對她母親最大的告慰了。
何為敵人？威脅到大燕安全的，全是敵人！
她定住腳步，鈴聲和鼓聲一起戛然而止。劍鋒所指，正是燕臨鈞！
所有人都被這眼花繚亂的步伐和劍法給唬得一愣一愣的，玉林郡主緩了片刻之後，帶頭叫好。
燕臨鈺也迴過神來，微笑著鼓起了掌。
隻有燕臨鈞的臉色越發的沉重了。
他感受到了，那殺氣並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那是在戰場上踏過萬人屍骸，見過人間煉獄的那種殺氣。在《破陣曲》的鼓點下，在劍法的每一個招式裏，無不透露著對他的殺意。
“好，真是好！”他舉起手，為她鼓起掌。
這還是燕臨鈞第一次，被一個人的殺意給震懾到。
好一個林羽芙，我倒是舍不得殺你了。
燕臨鈞笑著，目光逐漸深沉起來。就像是在看一個獵物一樣的看著林羽芙。
林羽芙也感受到燕臨鈞的眼光，隻是她絲毫不懼，握緊了手中的劍，直視著他，如果有機會，她定會眼都不眨的用這劍割開他的喉嚨。
“羽芙姑娘，這個劍舞，是朕見過最好看的！”燕臨鈺笑著說道：“名不虛傳，五弟，你真是有眼福！”
“是啊！”玉林郡主在一旁附和道：“別人的劍舞，都軟綿綿的，那劍在手上跟絲帶一樣。中看不中用。林羽芙的劍舞，舞起來猶如千軍萬馬一般有氣勢。太好看了！”
“玉林你可喜歡？”燕臨鈺迴頭問道。
“喜歡！皇帝哥哥，我太喜歡了！我想學！”
“朕也喜歡！”燕臨鈺彎起了嘴角，朝著林羽芙勾了勾手。
林羽芙連忙上前，匍匐跪在了燕臨鈺的腳下。
“你有什麽想要的，可以和朕說！”燕臨鈺溫柔的說道：“說吧！”
她微微一愣，抬起頭，剛想說出燕臨鈞的陰謀，就看見燕臨鈞上前一步，跪在了燕臨鈺麵前。
“臣弟鬥膽，為羽芙姑娘討一個恩典！”
“哦？”燕臨鈺這倒有些好奇了。而林羽芙的心裏浮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臣弟想迎娶羽芙姑娘為妃，還請皇上成全！”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最驚訝的便是林羽芙了！
她立馬站起身，指著燕臨鈞說道：“我不要這個恩典！皇上！我不嫁給他！”
燕臨鈞聽了也沒有生氣，隻是轉過頭，微笑著說道：“別鬧，我這不是給你要名分了嗎？”
“燕臨鈞，你這個亂······”
“亂臣賊子”這四個字還未說出口，燕臨鈞立馬站起身，攬過了她的細腰，完全不管那麽多人在場，就輕輕的吻住了林羽芙！
這下連燕臨鈺都有些懵了。
這是什麽情況？
林羽芙瞪大了眼，燕臨鈞甚至都可以在她的眼裏看到自己的模樣。
“五弟！”燕臨鈺咳嗽了兩聲，他才放開了林羽芙。
而林羽芙腦中已經一片空白了，燕臨鈞這是在做什麽？早上還要給自己三尺白綾，晚上就要納她為妃？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難道說他想用美男計讓自己罷手？
也是癡心妄想。
“啊！你們瘋了嗎？”玉林郡主頓時像吃了炮仗一樣，衝上前就推開了林羽芙，然後指著燕臨鈞說道：“臨鈞哥哥！她是個青樓女子啊！你怎麽可以納她為妃？你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能納她為妃！”
但是燕臨鈞完全不理會玉林郡主的咆哮，隻是擦了擦嘴，似乎還在迴味那個吻。
林羽芙感覺自己被羞辱了，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前殺了燕臨鈞。
“行了，你跟朕過來！”燕臨鈺的臉色也不好了。他沒有立馬答應，隻是讓林羽芙跟著他離開了。
燕臨鈞見他們走了，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然後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臨鈞哥哥！你真是瘋了！”玉林郡主哭哭啼啼的跑走了，隻留下了宴會上那些麵麵相覷的達官貴人，此刻他們恨不得自己沒出現在這個地方。
林羽芙跟著燕臨鈺一起來到了燕臨鈞的書房，見他屏退了眾人之後，便立馬跪在了地上。
“皇上！民女並不想嫁給淮陽王！”
“朕知道！”燕臨鈺坐在了椅子上，隨意的拿起了燕臨鈞桌上的鎮紙把玩。
“其實民女有一件事想要稟告皇上！”林羽芙抬起頭說道：“我要告發淮陽王燕臨鈞！”
“是嗎？”燕臨鈺看著她說道：“你要告發他什麽？”
“淮陽王通敵叛國，和北蠻皇室有往來！就在皇上你來王府之前，淮陽王因為我發現了這個秘密，正準備處決我！”林羽芙趴在地上說道：“北蠻一直是我們大燕的心腹大患，鎮守北蠻邊境的齊雲大人年事已高，若此時我們大燕有人和他們裏應外合，那麽北蠻鐵騎踏上大燕國土隻是時間問題！”
燕臨鈺的目光也沉了下來，咋一看，和燕臨鈞還有幾分相像。
“這些事，難道朕會不知道嗎？倒是你，一個青樓女子，關心大燕和北蠻的事情，意欲何為？”
“我······”林羽芙一愣，燕臨鈺不相信自己嗎？
“民女是真的看到了淮陽王和北蠻皇室的來往書信！裏頭有北蠻皇室的圖騰，不會錯的！皇上，你可千萬不能養虎為患啊！”
“放肆！”燕臨鈺忽然發怒，林羽芙連忙趴在地上，不知所粗。
“淮陽王的清譽，也是你能詆毀的？”他慢慢走上前，挑起了林羽芙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北蠻皇室的圖騰，你怎麽會知道？”
“我······我之前有見過北蠻皇室的人！他們慕名而來見我的！”林羽芙磕磕巴巴的迴答道。
“那朕是不是也可以說，你跟北蠻人勾結？”
“皇上？”林羽芙這迴是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了。
“淮陽王隻不過是奉命和北蠻人做生意而已，北蠻皇室旁支眾多，往來書信上有皇室印記不奇怪！”燕臨鈺坐迴位置上說道：“倒是你，朕很好奇，你為什麽會關心這些事？”
林羽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燕臨鈺是在為燕臨鈞開脫嗎？他難道不應該命人前來翻找書房裏的東西，找出證據然後把燕臨鈞拿下？
“書房裏應該還有證據······”
“朕問你！為什麽會關心這些事！”燕臨鈺再問了一遍，看得出他是真的有些怒意了。
林羽芙內心有些絕望，以為自己找到了證據，可以讓燕臨鈞伏法。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皇上居然親自為他開脫？
他難道不要這江山了嗎？
“啟元十六年，大燕戰敗，割讓關西五州給了西冀。奉慶十年，大燕戰敗，割讓東峪重鎮給了大秦，還派福祥長公主和親。而啟元到奉慶，三十年間，大燕一共派出了五位公主和親，其中就有皇上您的親姑姑，嘉陵長公主！她和親的地方，就是北蠻。您可還記得她的下場！”
林羽芙抬頭盯著燕臨鈺，一字一句，說出了這些曾經的曆史。這都是讓她父親日日夜夜難眠的東西！是他們趙家熟記於心的恥辱！
“你住嘴！”燕臨鈺這迴是真的生氣了。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就算皇上讓我住嘴，但是能讓大燕百姓住嘴嗎？這些曆史，你以為大燕的人民都忘了嗎？嘉陵長公主，和親北蠻，兩年之後，香消玉殞。大燕派人前去，卻連她的屍骨都要不迴來。可憐她，金枝玉葉，客死他鄉。是齊雲大人，單人單騎，硬是從他們手中搶迴了公主的玉體迴來安葬。太康元年，齊雲大人收迴東峪重鎮。太康五年，趙關明大人率領趙家軍奪迴了關西五州。民女雖是青樓女子，但也是大燕的百姓，我也懂得，什麽叫寸土不讓！”
燕臨鈺看著林羽芙的樣子，忽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民女就是想要告發淮陽王，僅此而已。我知道，皇上您是明君。是非錯對，您自己心裏有底。民女多說無益。今日一番話，是大不敬。但是對您說這番大不敬的話，就是我今日想求的恩典！皇上，現在大秦和西冀虎視眈眈，齊雲大人自從皇後娘娘去世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如果淮陽王勾結北蠻，一旦開戰，您又有幾個公主可以送去和親？”
“放肆！放肆！”燕臨鈺走上前伸出手就想打林羽芙，而林羽芙梗著脖子，那倔強的眼神，卻忽然讓他下不了手了。
“好，林羽芙，好一個忠烈女子，好一個花魁娘子啊！”燕臨鈺大笑三聲，猛地從喉頭吐出了一口鮮血。
“皇上！”林羽芙大駭，連忙站起身扶著他。
“別聲張！”燕臨鈺揮了揮手，然後看著她說道：“把地上的血跡清理了，這件事不準說出去！”
“皇上你······”
許是吐出了心頭鬱結，燕臨鈺的怒氣也消了不少。
“老毛病了！”他臉上帶著一絲輕鬆的笑容，看著林羽芙說道：“你說的事，朕明白。但是朕也跟你說一件事，淮陽王，是最忠於大燕的人。言盡於此，朕會保你一命，不要再犯糊塗，去招惹他了。不然他真的對你動了殺心，朕也保不了你！”
“皇上，為什麽啊？”林羽芙心頭一酸，因為他看到了燕臨鈺頭上的絲絲白發。
“以後你就會懂了！”燕臨鈺溫柔一笑，然後摸了摸她的鬢發，輕聲說道：“不過看到你，朕能知道大燕人人都有如此愛國之心，朕很寬慰。”
林羽芙低下頭，皇上哪裏知道，她會說這些話，是因為她不是林羽芙，而是趙遇如！
真的林羽芙，打起仗來怕是帶著自己的珠寶跑得比誰都快！
晚宴已經接近尾聲，林羽芙才扶著燕臨鈺走了出來。眾人甚至都在猜測，燕臨鈺是不是臨幸了林羽芙，準備帶她進宮了！
“皇兄！”燕臨鈞站起身，看著一旁低頭不語的林羽芙，笑著說道：“不知你們談得如何？”
“五弟，你一向是個情種，朕能理解。但是羽芙姑娘和你，身份天差地別，不能做你正妃。做側妃都算是勉強。所以還是算了吧，朕也問過了，她不願！”
燕臨鈞看著林羽芙，眼神居然是少有的溫柔。
林羽芙舔了舔嘴唇，輕聲說道：“王爺，羽芙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爺。能陪在王爺身邊便好，其他別無所求。況且······”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羽芙想做雲間的一隻自由自在的雀兒，不願意做金絲籠裏供人取樂的鸚哥兒。王爺您的抬愛羽芙心領了！”
燕臨鈞的神色如常，他點點頭說道：“不願意做金絲籠裏供人取樂的鸚哥兒，好啊，是本王唐突了！”
燕臨鈺見事態已經平穩了，上前笑著說道：“行了，五弟你有如此紅顏知己，朕也是羨慕啊！”
說完他對著眾人說道：“羽芙姑娘已經跟朕討了恩典，那便是在封後大典上，表演這一支劍舞。朕應允了！”
“皇上英明！”那些人隻能隨聲附和。
“你的舞蹈著實精彩，朕想昭兒和絮兒會喜歡的。五弟啊，得空可以帶著羽芙姑娘進宮去！這些日子，就麻煩你照顧好她了！”
“謹遵皇兄旨意！”燕臨鈞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個丫頭，倒是給自己討了一道護身符，這樣到封後大典之前，他都不能讓她少一根毫毛了！
說完了該說的話之後，燕臨鈺便帶著眾人迴宮了。
很快，熱鬧的宴會瞬間變得冷冷清清，而林羽芙坐在那兒，似乎是放下了心防一樣，居然開始吃起了桌上的食物。
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在鬼門關走一圈的人。
“羽芙姑娘真是胃口好！”
“人活著，就是為了這張嘴。糙也好精也好，我都不會虧待我的嘴巴的！”林羽芙一邊吃一邊說道。她今天隻吃了早飯，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行，那你吃吧！”燕臨鈞白了一眼，站起身準備迴去。
“等等！”林羽芙忙叫住了他。
“我雖然不知道，你今日為什麽發火要殺了我。但是······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晚上說的話，是真心的嗎？”
“嗯？”燕臨鈞迴過頭。
“或者說，殺我，和娶我，哪個是你的真心？”林羽芙手裏握著一個雞腿，骨頭都快被她捏斷了。
燕臨鈞看著林羽芙，遲疑了片刻，沒有迴答，隻是轉身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林羽芙不知道的是，其實她剛才說的每一句話，燕臨鈞都聽到了。
“民女雖是青樓女子，但也是大燕的百姓，我也懂得，什麽叫寸土不讓！”
“寸土不讓？”燕臨鈞迴想起這句話，忽然笑了起來。
他明白了林羽芙的怪異，明白了她的所作所為，明白了她對自己的敵意和殺意。
那是因為，她把自己當成了大燕的敵人！
這一刻，他的心裏忽然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一個青樓女子，為什麽會想著這些事情呢？
“皇兄是九五之尊，這點排場算什麽？”燕臨鈞微微一笑，滿不在乎。
“滿朝文武對你的奢靡鋪張已經頗有微詞，你也稍稍收斂一點，不然朕也沒法再替你說話了。”
“皇上你就是過於仁慈了！”燕臨鈞掃了他一眼不滿的說道：“所以那些文武百官一個個說話比你還大聲！”
麵對諷刺，燕臨鈺也沒放在心上，隻是看著他說道：“北蠻的人，迴去了？”
燕臨鈞的臉色稍稍一變，隨即輕鬆的說道：“迴去了，狠狠地賺了他們一筆！”
“你呀你，北蠻人的錢都敢賺，真是虎口拔牙！”
“臣弟一向喜歡做這種虎口拔牙的事情。皇兄你又不是不知道！”
燕臨鈺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然後靠在了椅子上，流露出了些許疲憊的表情。
“徐家的姑娘，今年有十六了吧？”
燕臨鈞一愣，點頭說道：“是，知書達理，溫柔賢惠，當得起母儀天下四個字。”
“朕上次見她的時候，她還是個八九歲的丫頭，穿得一團喜氣，在封後大典上，牽著阿柔的手，開開心心的喚朕哥哥。轉眼就是十六的姑娘了！”
“皇兄你登基也八年了。”燕臨鈞喝了一口酒，思緒似乎也迴到了那個時候。
“誰能想到，那個小丫頭會成為朕的皇後。”燕臨鈺歎了口氣說道：“阿肆，朕不想立後！”
阿肆是燕臨鈞的小名，已經很久沒人提起了。
燕臨鈞迴過頭，看著自己的兄長。這天下的重任已經讓剛剛三十的他長出了一絲白發。大燕表麵一片祥和，但是個中憂患，也隻有他這個當權者知道。
“皇上您後宮本就沒幾個妃子，子嗣薄弱，是皇室大忌。”燕臨鈞端起一杯酒遞給了燕臨鈺說道：“臣弟在這裏，祝賀皇兄覓得佳人，早日為皇室開枝散葉！”
燕臨鈺的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然後麵無表情的喝下了這杯酒。
這時鼓聲大作，吸引了燕臨鈺的目光，林羽芙身著豔麗的紅色舞衣正朝著兩人走來，她腳上係著清脆的鈴鐺，發絲高高束起，看過去英氣又嫵媚。
但是最讓人在意的是她手裏居然拿著一把寶劍，劍鋒在燈光映照下寒光泠泠，令人不寒而栗。
“護駕！”周圍的侍衛立馬拔刀護在了燕臨鈺的前麵。
“大驚小怪什麽？退下！”燕臨鈺不滿的皺起了眉頭，喝退了他們。
“皇上！”林羽芙走到他們麵前，恭敬的跪了下來。
“羽芙姑娘，你這是什麽意思？”燕臨鈺笑著問道。
“迴皇上的話，鼓上舞雖是民女的拿手舞蹈，但是日日跳，夜夜跳，這上京幾乎一半的人都見過我的舞蹈，早就沒了新意。所以民女打算獻給皇上一支新舞，以博龍顏一笑。”
燕臨鈺一聽，頓時來了興趣。
“哦？那朕可有眼福了！”他抬了抬手，示意林羽芙開始。
她緩步踏上了那麵巨大的鼓，輕輕踩了踩。鼓皮結實，鼓聲沉悶。她想著幸虧自己是林羽芙，若是趙遇如的身子踩了上去，再結實的鼓皮都能給她踩碎了。
燕臨鈞坐在位置上，眉頭緊皺。這個林羽芙到底想做什麽？
樂師在林羽芙的示意下開始奏樂，這居然是白日裏趙遇如曾經演奏過的《破陣曲》！
隻不過跟趙遇如那一枝獨秀的鼓聲相比，這一曲更加恢弘，卻也少了幾分粗獷，多了幾分細膩。
林羽芙舉起手中的劍，挽了一個漂亮的劍花。
她不會跳舞，唯一會的跟舞蹈沾邊的東西，就是舞劍。
她生平僅會一套劍法，那就是她母親傳給她的拈花劍法。
這套劍法曾被她嫌棄柔美有餘，卻不實用。特別是她那個胖墩墩的身材，舞起這個步伐輕盈，劍式花俏的劍法更是顯得滑稽可笑。
她還是喜歡練習刀法和槍法，不過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盡管她從未用過，卻也是牢記在心。
而同樣的劍法，在不同的人身上，也有不同的效果。
林羽芙站在那兒就是一道風景，更何況是舞劍？
她臨時改動了一些動作，讓這套劍法看起來更像一套舞蹈，看過去效果還不錯，幾個招式下來，引得滿堂喝彩。
但是在燕臨鈞的眼裏可不是這樣，他隻看到了在劍光包圍下的殺氣，林羽芙揮舞的每一劍似乎都要刺在他的心上。
不僅是燕臨鈞，燕臨鈺也看出了這其中的蹊蹺。
劍鋒舞動，每一次都那麽剛好的對著燕臨鈞，他甚至想著，如果劍脫手了，下一秒刺死的就是燕臨鈞。
他這個弟弟，欠下的風流債可真是多啊！
隨著鼓聲大作，林羽芙也漸漸的進入了狀態。她仿佛變迴了原來的那個趙遇如，看到了當年自己的母親，就是這樣一人一劍，護著自己，直到力竭戰死。
“趙家的人，能死在戰場上是光榮的。如兒，你別哭。看好母親這套劍法，日後若你能用這套劍法殺敵，便是對母親最大的告慰了！”
這是她母親死前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
年僅八歲的她就這樣被綁在了母親身上，鮮血灑在她的臉上，她喉嚨都哭啞了，血和淚混合在一起淌進她的嘴裏，那是母親的血，是敵人的血，是無數冤魂的血！
後來父親終於趕來了，但是她的母親卻再也站不起來了。
那時的她，隻恨自己的弱小。若是她可以跟哥哥一樣強壯，她就不會成為一個拖累，而她的母親也不會死了。
所以她自此以後，決意成為一個能和父親比肩的英雄，守衛著這大燕國土。
哪有什麽天生神力啊，都是她起早貪黑去提水，不用扁擔，就靠著兩隻手臂，拎桶灌滿百斤的水缸，日複一日，年複一年。
其實趙關明並不希望她這麽辛苦，他也希望趙遇如能變成一個大家閨秀，刺繡女紅，撫琴作詩。
但是趙遇如卻選擇了保家衛國。
作為趙家兒女，本就應在戰場上光榮的過一生，而不是被保護起來，在後宅為一個男人生兒育女，這樣平淡的過一輩子。
母親的話猶在耳邊，她若能用這劍法，殺一個敵人，那便是對她母親最大的告慰了。
何為敵人？威脅到大燕安全的，全是敵人！
她定住腳步，鈴聲和鼓聲一起戛然而止。劍鋒所指，正是燕臨鈞！
所有人都被這眼花繚亂的步伐和劍法給唬得一愣一愣的，玉林郡主緩了片刻之後，帶頭叫好。
燕臨鈺也迴過神來，微笑著鼓起了掌。
隻有燕臨鈞的臉色越發的沉重了。
他感受到了，那殺氣並不是普通人可以擁有的。那是在戰場上踏過萬人屍骸，見過人間煉獄的那種殺氣。在《破陣曲》的鼓點下，在劍法的每一個招式裏，無不透露著對他的殺意。
“好，真是好！”他舉起手，為她鼓起掌。
這還是燕臨鈞第一次，被一個人的殺意給震懾到。
好一個林羽芙，我倒是舍不得殺你了。
燕臨鈞笑著，目光逐漸深沉起來。就像是在看一個獵物一樣的看著林羽芙。
林羽芙也感受到燕臨鈞的眼光，隻是她絲毫不懼，握緊了手中的劍，直視著他，如果有機會，她定會眼都不眨的用這劍割開他的喉嚨。
“羽芙姑娘，這個劍舞，是朕見過最好看的！”燕臨鈺笑著說道：“名不虛傳，五弟，你真是有眼福！”
“是啊！”玉林郡主在一旁附和道：“別人的劍舞，都軟綿綿的，那劍在手上跟絲帶一樣。中看不中用。林羽芙的劍舞，舞起來猶如千軍萬馬一般有氣勢。太好看了！”
“玉林你可喜歡？”燕臨鈺迴頭問道。
“喜歡！皇帝哥哥，我太喜歡了！我想學！”
“朕也喜歡！”燕臨鈺彎起了嘴角，朝著林羽芙勾了勾手。
林羽芙連忙上前，匍匐跪在了燕臨鈺的腳下。
“你有什麽想要的，可以和朕說！”燕臨鈺溫柔的說道：“說吧！”
她微微一愣，抬起頭，剛想說出燕臨鈞的陰謀，就看見燕臨鈞上前一步，跪在了燕臨鈺麵前。
“臣弟鬥膽，為羽芙姑娘討一個恩典！”
“哦？”燕臨鈺這倒有些好奇了。而林羽芙的心裏浮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臣弟想迎娶羽芙姑娘為妃，還請皇上成全！”
此話一出，眾人皆驚！
最驚訝的便是林羽芙了！
她立馬站起身，指著燕臨鈞說道：“我不要這個恩典！皇上！我不嫁給他！”
燕臨鈞聽了也沒有生氣，隻是轉過頭，微笑著說道：“別鬧，我這不是給你要名分了嗎？”
“燕臨鈞，你這個亂······”
“亂臣賊子”這四個字還未說出口，燕臨鈞立馬站起身，攬過了她的細腰，完全不管那麽多人在場，就輕輕的吻住了林羽芙！
這下連燕臨鈺都有些懵了。
這是什麽情況？
林羽芙瞪大了眼，燕臨鈞甚至都可以在她的眼裏看到自己的模樣。
“五弟！”燕臨鈺咳嗽了兩聲，他才放開了林羽芙。
而林羽芙腦中已經一片空白了，燕臨鈞這是在做什麽？早上還要給自己三尺白綾，晚上就要納她為妃？
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難道說他想用美男計讓自己罷手？
也是癡心妄想。
“啊！你們瘋了嗎？”玉林郡主頓時像吃了炮仗一樣，衝上前就推開了林羽芙，然後指著燕臨鈞說道：“臨鈞哥哥！她是個青樓女子啊！你怎麽可以納她為妃？你就算不喜歡我，也不能納她為妃！”
但是燕臨鈞完全不理會玉林郡主的咆哮，隻是擦了擦嘴，似乎還在迴味那個吻。
林羽芙感覺自己被羞辱了，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前殺了燕臨鈞。
“行了，你跟朕過來！”燕臨鈺的臉色也不好了。他沒有立馬答應，隻是讓林羽芙跟著他離開了。
燕臨鈞見他們走了，臉上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然後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臨鈞哥哥！你真是瘋了！”玉林郡主哭哭啼啼的跑走了，隻留下了宴會上那些麵麵相覷的達官貴人，此刻他們恨不得自己沒出現在這個地方。
林羽芙跟著燕臨鈺一起來到了燕臨鈞的書房，見他屏退了眾人之後，便立馬跪在了地上。
“皇上！民女並不想嫁給淮陽王！”
“朕知道！”燕臨鈺坐在了椅子上，隨意的拿起了燕臨鈞桌上的鎮紙把玩。
“其實民女有一件事想要稟告皇上！”林羽芙抬起頭說道：“我要告發淮陽王燕臨鈞！”
“是嗎？”燕臨鈺看著她說道：“你要告發他什麽？”
“淮陽王通敵叛國，和北蠻皇室有往來！就在皇上你來王府之前，淮陽王因為我發現了這個秘密，正準備處決我！”林羽芙趴在地上說道：“北蠻一直是我們大燕的心腹大患，鎮守北蠻邊境的齊雲大人年事已高，若此時我們大燕有人和他們裏應外合，那麽北蠻鐵騎踏上大燕國土隻是時間問題！”
燕臨鈺的目光也沉了下來，咋一看，和燕臨鈞還有幾分相像。
“這些事，難道朕會不知道嗎？倒是你，一個青樓女子，關心大燕和北蠻的事情，意欲何為？”
“我······”林羽芙一愣，燕臨鈺不相信自己嗎？
“民女是真的看到了淮陽王和北蠻皇室的來往書信！裏頭有北蠻皇室的圖騰，不會錯的！皇上，你可千萬不能養虎為患啊！”
“放肆！”燕臨鈺忽然發怒，林羽芙連忙趴在地上，不知所粗。
“淮陽王的清譽，也是你能詆毀的？”他慢慢走上前，挑起了林羽芙的下巴，仔細端詳了一會兒然後說道：“北蠻皇室的圖騰，你怎麽會知道？”
“我······我之前有見過北蠻皇室的人！他們慕名而來見我的！”林羽芙磕磕巴巴的迴答道。
“那朕是不是也可以說，你跟北蠻人勾結？”
“皇上？”林羽芙這迴是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了。
“淮陽王隻不過是奉命和北蠻人做生意而已，北蠻皇室旁支眾多，往來書信上有皇室印記不奇怪！”燕臨鈺坐迴位置上說道：“倒是你，朕很好奇，你為什麽會關心這些事？”
林羽芙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燕臨鈺是在為燕臨鈞開脫嗎？他難道不應該命人前來翻找書房裏的東西，找出證據然後把燕臨鈞拿下？
“書房裏應該還有證據······”
“朕問你！為什麽會關心這些事！”燕臨鈺再問了一遍，看得出他是真的有些怒意了。
林羽芙內心有些絕望，以為自己找到了證據，可以讓燕臨鈞伏法。但是她萬萬沒想到，皇上居然親自為他開脫？
他難道不要這江山了嗎？
“啟元十六年，大燕戰敗，割讓關西五州給了西冀。奉慶十年，大燕戰敗，割讓東峪重鎮給了大秦，還派福祥長公主和親。而啟元到奉慶，三十年間，大燕一共派出了五位公主和親，其中就有皇上您的親姑姑，嘉陵長公主！她和親的地方，就是北蠻。您可還記得她的下場！”
林羽芙抬頭盯著燕臨鈺，一字一句，說出了這些曾經的曆史。這都是讓她父親日日夜夜難眠的東西！是他們趙家熟記於心的恥辱！
“你住嘴！”燕臨鈺這迴是真的生氣了。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就算皇上讓我住嘴，但是能讓大燕百姓住嘴嗎？這些曆史，你以為大燕的人民都忘了嗎？嘉陵長公主，和親北蠻，兩年之後，香消玉殞。大燕派人前去，卻連她的屍骨都要不迴來。可憐她，金枝玉葉，客死他鄉。是齊雲大人，單人單騎，硬是從他們手中搶迴了公主的玉體迴來安葬。太康元年，齊雲大人收迴東峪重鎮。太康五年，趙關明大人率領趙家軍奪迴了關西五州。民女雖是青樓女子，但也是大燕的百姓，我也懂得，什麽叫寸土不讓！”
燕臨鈺看著林羽芙的樣子，忽然想到了另一個人。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民女就是想要告發淮陽王，僅此而已。我知道，皇上您是明君。是非錯對，您自己心裏有底。民女多說無益。今日一番話，是大不敬。但是對您說這番大不敬的話，就是我今日想求的恩典！皇上，現在大秦和西冀虎視眈眈，齊雲大人自從皇後娘娘去世之後身體一直不好，如果淮陽王勾結北蠻，一旦開戰，您又有幾個公主可以送去和親？”
“放肆！放肆！”燕臨鈺走上前伸出手就想打林羽芙，而林羽芙梗著脖子，那倔強的眼神，卻忽然讓他下不了手了。
“好，林羽芙，好一個忠烈女子，好一個花魁娘子啊！”燕臨鈺大笑三聲，猛地從喉頭吐出了一口鮮血。
“皇上！”林羽芙大駭，連忙站起身扶著他。
“別聲張！”燕臨鈺揮了揮手，然後看著她說道：“把地上的血跡清理了，這件事不準說出去！”
“皇上你······”
許是吐出了心頭鬱結，燕臨鈺的怒氣也消了不少。
“老毛病了！”他臉上帶著一絲輕鬆的笑容，看著林羽芙說道：“你說的事，朕明白。但是朕也跟你說一件事，淮陽王，是最忠於大燕的人。言盡於此，朕會保你一命，不要再犯糊塗，去招惹他了。不然他真的對你動了殺心，朕也保不了你！”
“皇上，為什麽啊？”林羽芙心頭一酸，因為他看到了燕臨鈺頭上的絲絲白發。
“以後你就會懂了！”燕臨鈺溫柔一笑，然後摸了摸她的鬢發，輕聲說道：“不過看到你，朕能知道大燕人人都有如此愛國之心，朕很寬慰。”
林羽芙低下頭，皇上哪裏知道，她會說這些話，是因為她不是林羽芙，而是趙遇如！
真的林羽芙，打起仗來怕是帶著自己的珠寶跑得比誰都快！
晚宴已經接近尾聲，林羽芙才扶著燕臨鈺走了出來。眾人甚至都在猜測，燕臨鈺是不是臨幸了林羽芙，準備帶她進宮了！
“皇兄！”燕臨鈞站起身，看著一旁低頭不語的林羽芙，笑著說道：“不知你們談得如何？”
“五弟，你一向是個情種，朕能理解。但是羽芙姑娘和你，身份天差地別，不能做你正妃。做側妃都算是勉強。所以還是算了吧，朕也問過了，她不願！”
燕臨鈞看著林羽芙，眼神居然是少有的溫柔。
林羽芙舔了舔嘴唇，輕聲說道：“王爺，羽芙身份卑微，配不上王爺。能陪在王爺身邊便好，其他別無所求。況且······”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羽芙想做雲間的一隻自由自在的雀兒，不願意做金絲籠裏供人取樂的鸚哥兒。王爺您的抬愛羽芙心領了！”
燕臨鈞的神色如常，他點點頭說道：“不願意做金絲籠裏供人取樂的鸚哥兒，好啊，是本王唐突了！”
燕臨鈺見事態已經平穩了，上前笑著說道：“行了，五弟你有如此紅顏知己，朕也是羨慕啊！”
說完他對著眾人說道：“羽芙姑娘已經跟朕討了恩典，那便是在封後大典上，表演這一支劍舞。朕應允了！”
“皇上英明！”那些人隻能隨聲附和。
“你的舞蹈著實精彩，朕想昭兒和絮兒會喜歡的。五弟啊，得空可以帶著羽芙姑娘進宮去！這些日子，就麻煩你照顧好她了！”
“謹遵皇兄旨意！”燕臨鈞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這個丫頭，倒是給自己討了一道護身符，這樣到封後大典之前，他都不能讓她少一根毫毛了！
說完了該說的話之後，燕臨鈺便帶著眾人迴宮了。
很快，熱鬧的宴會瞬間變得冷冷清清，而林羽芙坐在那兒，似乎是放下了心防一樣，居然開始吃起了桌上的食物。
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在鬼門關走一圈的人。
“羽芙姑娘真是胃口好！”
“人活著，就是為了這張嘴。糙也好精也好，我都不會虧待我的嘴巴的！”林羽芙一邊吃一邊說道。她今天隻吃了早飯，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行，那你吃吧！”燕臨鈞白了一眼，站起身準備迴去。
“等等！”林羽芙忙叫住了他。
“我雖然不知道，你今日為什麽發火要殺了我。但是······但是我還是想問問，你晚上說的話，是真心的嗎？”
“嗯？”燕臨鈞迴過頭。
“或者說，殺我，和娶我，哪個是你的真心？”林羽芙手裏握著一個雞腿，骨頭都快被她捏斷了。
燕臨鈞看著林羽芙，遲疑了片刻，沒有迴答，隻是轉身頭也不迴的離開了。
林羽芙不知道的是，其實她剛才說的每一句話，燕臨鈞都聽到了。
“民女雖是青樓女子，但也是大燕的百姓，我也懂得，什麽叫寸土不讓！”
“寸土不讓？”燕臨鈞迴想起這句話，忽然笑了起來。
他明白了林羽芙的怪異，明白了她的所作所為，明白了她對自己的敵意和殺意。
那是因為，她把自己當成了大燕的敵人！
這一刻，他的心裏忽然有了些不一樣的感覺，一個青樓女子，為什麽會想著這些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