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歌站在菜市口,看到行刑台上又送上來一批人,一個個哭爹喊娘,跪地求饒。


    虞安歌沒有半分憐憫,冷著臉將令箭扔在地上。


    緊接著,台上的那批人就被脫了褲子,隻剩下褻褲打底,而後手腕粗的棒子就落到他們身上。


    一時間台上哀嚎聲一片。


    好不容易打完,這群人就會被拖到向家鹽場,稍微休息幾天,養養傷,就得給向家鹽場免費當半年的鹽工。


    台下圍了一大批百姓,看到這一幕都不禁有些發抖。


    虞安歌來到江南才不過半月,就得了冷麵閻君的稱號,所到之處,私鹽販子人人自危。


    可就算到了這種地步,他們販賣私鹽的手段還是層出不窮,人一次比一次難抓。


    最後一批私鹽販子處理完,虞安歌就起身打算離開,一道聲音忽然在她背後響起。


    「恕我直言,虞大人這麽做,隻是治標不治本。」


    第176章 下官崇義縣鹽官,沈至青


    虞安歌聞聲轉頭,看到一個二十多歲的男子。


    他身上青色的棉服十分單薄,袖口領口處還有些發白,他雙手縮在袖管裏,鼻子臉頰被凍得通紅,冷風一吹,整個人瑟瑟發抖。


    他身後跟著的小童,比他好不到哪兒去,同樣把肩膀縮成一團,鼻子上還掛著一串鼻涕。


    見虞安歌看他,青衣男子繼續道:「大人抓到的這些私鹽販子,不過都是普通人家出身,他們投機取巧,隻是為了比旁人多賺幾兩銀子過活。」


    虞安歌一挑眉,她何嚐不知,現在抓的這些人,隻是不足為道的小嘍囉。


    虞安歌道:「你是誰?」


    青衣男子哆嗦著手,將懷中的印章掏出來給虞安歌看:「下官崇義縣鹽官,沈至青,奉禦史大人傳喚,前來拜謁。」


    虞安歌臉色有些不好,第一反應是不可能。


    沈至青這個名字,她上輩子聽說過。


    正是三年後,江南因鹽政潰爛,百姓揭竿而起,引發暴亂的領頭人。


    在虞安歌的想像中,這樣在江南掀起風浪的人,不說孔武有力,也不該是眼前瘦弱的書生樣兒。


    可虞安歌接過印章,上麵果然刻著崇義縣鹽官沈至青。


    冒名頂替官員,乃是死罪,尋常人不會這麽蠢。


    虞安歌皺起眉頭道:「若我沒記錯,我十五天前就傳喚了你,就算省去差役送信的時間,你最慢也該在五天前到我跟前才是。」


    沈至青縮著肩膀道:「大人算得半點兒不錯。」


    虞安歌話中沒有責怪,隻有疑問:「那你為何現在才到?」


    那晚龔府的接風宴後,虞安歌讓魚書傳喚沒去宴席上的鹽官,其中一個便是沈至青。


    隻是沈至青遲遲不到,虞安歌聯想到前世沈至青幹的事情,還當他是個不服管教之人,便暫且將他拋到腦後,聯手其他願意進行鹽政改革的鹽官,大肆抓捕私鹽販子。


    沈至青身邊的掛著鼻涕的小童給虞安歌解釋了原因:「我家大人是從崇義縣走著來的。」


    虞安歌很是詫異,但看沈至青和小童在風中發抖的樣子,便對魚書道:「先將二人請到向府。」


    一路迴到向府,沈至青和小童在溫暖的房間裏,才算是不抖了。


    沈至青還好,他旁邊的小童,看著富麗精緻的房間,不停發出驚嘆。


    虞安歌將薑茶擺到沈至青麵前道:「你身為一縣鹽官,為何連匹馬都沒有?」


    沈至青雙手捧著薑茶,對虞安歌連連道謝,而後才迴道:「說來慚愧,下官上任後,官衙給配了馬,但下官用不到,就給賣了。」


    虞安歌道:「賣馬的錢呢?」


    沈至青道:「賣馬的錢,找人蓋了一座小磚房,勉強讓下官和家中老母蔽身。」


    虞安歌想到知府的接風宴上,那些鹽官無一例外都是衣著光鮮,眼前人卻穿得單薄寒酸,連住的房子都要賣馬才能有。


    虞安歌道:「你身為鹽官,享用朝廷俸祿,為何如此拮據?」


    沈至青苦笑一聲:「一言難盡。」


    虞安歌看著他,始終無法將前世聽說的沈至青的形象跟他重疊:「有什麽話你直說便是。」


    沈至青嘆了口氣,不知是不信任虞安歌,還是旁的原因:「有些話,下官張不開口,一張口,便有賣慘之疑。可若大人有機會前往崇義縣,便能明了。」


    見他把話說到這種份上,虞安歌也沒逼他,隻是撿起之前的話茬道:「我何嚐不知,隻抓那些私鹽商販是治標不治本。可你也要知道,千裏之堤毀於蟻穴,那些人若不處理,隻會助長私鹽之風,長久下來,百姓苦矣。」


    沈至青看著頗為激動:「聽大人這麽說,下官的心便放下來了。」


    沈至青來的路上,對虞安歌最近的行徑聽說一二,知道她跟之前的鹽官和巡鹽禦史不同,是個會幹實事之人。


    虞安歌道:「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便是現在鹽商和鹽官沆瀣一氣,我有心出手,可苦於找不到下手點,手下鹽官非但不聽我的,還彼此勾結包庇。」


    沈至青眼中泛著苦澀:「是也。」


    虞安歌道:「你久在江南,可有什麽法子?」


    沈至青搖搖頭:「下官若有法子,就不會窮困潦倒了。」


    虞安歌不由大感失望,前世攪動江南風雲的暴亂頭子,如今隻不過是個被排斥在權力之外的邊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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