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進了惠風園,均是讚不絕口。


    尤其是金日閑。


    他這一路走來,算是開了不少眼。


    雖然平日裏關於大夏的情報文書沒少看,哪裏有現在自己親眼所見來得直接?


    這個園子,是真的好看啊!


    看看這一進門就是一大塊碧影,這石頭怕是也值不少錢,還有那個小魚潭,還有那些花花草草,似乎都是比他們草原上的嬌嫩些。


    這裏的路怎麽修的這麽好看,看著是不規則的,實際上一點兒也不淩亂,該寬的地方寬,該窄的地方就窄。


    這裏的真的是風雅有趣,而不是像他們草原上,都是千篇一律的帳篷,最多就是帳篷頂上鑲嵌一些名貴的寶石,他卻從不這樣做,他覺得庸俗。


    金日閑緊緊跟著趙無虞,他很好奇為什麽他的這個好朋友會對著他翻那麽大的白眼。


    當然了,這隻是金日閑自己的想法而已。


    袁牧之呈了單子,將眾人的安置仔細說了,衛卿池伸手將那單子拿在手中,不甚在意,連日來的舟車勞頓,他已經無心去過問這些瑣事。


    更何況還有趙無虞在這裏,他更不用費太多的心。


    金日閑有點懵,怎麽進了園子還要分住所,對著袁牧之道:“大人,你剛才說的什麽?”


    這金日閑雖說是帶了譯官,可他自己從小就學習大夏的語言,聽說讀寫都沒問題,這段時間已經與眾人混熟,有些繁文縟節便不甚在意。


    袁牧之見北戎王子發問,忙道:“我剛才是說了眾人的住處,王子殿下,您和您的隨從住在秋景閣。”


    金日閑皺皺眉,問道:“那她呢?”


    說著手指著趙無虞。


    袁牧之忙道:“趙將軍住在海棠苑。”


    金日閑眉頭一皺,道:“我也要住海棠苑,我要和我的好朋友住在一起。”


    此話一出,眾人都瞠目結舌。


    金日閑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反問道:“你們為什麽這麽吃驚?”


    崔戰心裏感慨道:“早就聽聞北戎民風開放,比起我大夏有過之而無不及,今日一看,果然是傳言不虛啊······”


    趙無虞臉色鐵青,恨不得上去給他一巴掌。


    衛與芙一臉錯愕,忍不住道:“閑王子這是何意?你與趙將軍可是男女有別啊!”


    偏偏這金日閑還是一臉無辜模樣。


    外間伺候的陳時一聽到這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


    袁牧之心裏也忍不住笑,麵上卻還要不失風度。


    好朋友?這個北戎王子是怎麽看出來自己能和趙無虞做好朋友住在一起的?


    衛卿池見大家臉上的表情各自精彩,忍不住道:“閑王子還是一如既往的愛開玩笑,既然各處住所都已經定好,那就按照這個來吧,閑王子,天色已晚,還是早點歇息吧!”


    既然衛卿池都已經開口,金日閑自然不好再說什麽,他的眼珠兒轉了轉,立即有了主意。


    眾人見衛卿池神情疲倦,也都不過多打擾,紛紛再次問好行禮,便都一一退下了。


    衛卿池向趙無虞揮揮手,眾人也都會意。


    這是有些悄悄話要給趙無虞說了。


    其他人都散去,榮禧堂中隻剩他們兩人。


    衛卿池略感疲倦,用手撫撫額,強撐著精神道:“你同那金日閑交過手?”


    趙無虞點頭。


    衛卿池想了想,衝著趙無虞溫柔的笑笑,道:“現在不是戰場,你要明白。”


    趙無虞沒想到衛卿池特意將她留下竟然就是說這個。


    真的是有些小看她了。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趙無虞反問道:“太子殿下是覺得我會莽撞的去刺殺這個北戎使者?中斷兩國和談?”


    衛卿池又是笑,道:“你看你,怎麽會如此多心?”


    說著站起身,走到趙無虞身邊,抬手輕輕撫了撫她的頭頂,道:“兩國交戰差不多三個月,死傷無數,努力了許久,才換來了這和談。”


    趙無虞站的筆直,聽衛卿池說話。


    衛卿池看著她這副倔強的模樣,又道:“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不僅你受傷,還有那些覓城大營的將士們,都是為了國家拚盡全力。阿虞,等和談完了,就好了,就不會再有紛爭,金日閑,不能動。”


    最後六個字才是最主要的。


    金日閑,不能動。


    趙無虞眼中蓄滿淚水,強忍著不讓它落下。


    衛卿池不愧是最了解她的人。


    她對金日閑,確實動了殺心。


    衛卿池將她鬆鬆攬在懷裏,在她耳邊輕聲道:“阿虞,你的委屈我知道,我會幫你,咱們在這瀾州府就住兩天,然後啟程迴雍都。”


    趙無虞身體依舊僵直。


    憑什麽,憑什麽金日閑還要享受座上賓的待遇?


    那死去的大夏將士們算什麽?


    想到在邊境線上漫天飛雪,想起幾人憑借著廢棄的烽燧咬牙堅持,想起那北戎數千鐵騎帶來的壓迫感,想起那北戎軍刀從自己頭頂上劃過的心悸······


    若不是清曇,現在趙無虞隻怕已經是刀下之鬼。


    但是衛卿池說的話是對的,是有道理的,她也知道。


    金日閑不能動。


    兩人就這樣僵持一會兒,最終趙無虞打破沉默。


    “雍都傳來消息,流皇子衝撞宸貴妃,已經被杖斃。”趙無虞輕聲道。


    衛卿池身形一頓,道:“知道了。”


    趙無虞又道:“還有消息,宸貴妃已有身孕,現在五個月了。”


    衛卿池有些吃驚,雙手扶住趙無虞的肩膀,凝眉問道:“消息屬實?”


    趙無虞點頭。


    衛卿池心中有些隱隱不安,衝撞貴妃?


    在他的印象中,衛卿流是一個老實本分的孩子,怎麽會做出衝撞之事?這隻是一個由頭罷了,可是皇帝陛下竟然如此就杖斃了自己的兒子?


    太讓人奇怪了。


    “朝官們有什麽新的動靜?”衛卿池問道。


    趙無虞從袖中掏出一封密信,道:“大小事務我都已經整理好,太子殿下可以細細看。官員們大都覺得貴妃禍國,可是有秦禦史觸柱而亡在前,其他人也不好再說什麽,明麵上不說,私底下議論的倒是不少。”


    衛卿池將密信拿在手中,並不如看它,眼睛看著趙無虞,道:“阿虞辦事,我自然是放心,那觸柱而亡的秦禦史可是秦大將軍的弟弟?”


    趙無虞點頭,惋惜的道:“秦禦史忠肝義膽,強言直諫,令人佩服。”


    衛卿池道:“阿虞也會嗎?”


    趙無虞有些不解,疑惑的看著他。


    衛卿池再次說道:“阿虞也會做這樣的臣子嗎?”


    趙無虞沉默了。


    她敬佩秦禦史這樣的人,但是要不要成為這樣的人,她猶豫了。


    如果是當今皇帝陛下,很大的可能是不會吧,她不願意用自己的鮮血去喚醒一個昏庸的帝王。


    衛卿池道:“秦大將軍現在還在覓城大營,此事封鎖消息吧,暫時別往外說。”


    趙無虞點頭。


    秦大將軍的夫人就是當朝皇後親妹,也就是衛卿池的姨母,隨著秦初堯大將軍在覓城大營。


    現在大夏與北戎還在戰中,前線將士們如果知道這事,還不知道要怎麽心寒。


    為了不動搖軍心,隻能封鎖消息。


    衛卿池道:“不早了,阿虞也迴去休息吧,這封密信,我慢慢看。”


    趙無虞退出去。


    衛卿池的唇邊浮上一抹淺笑。


    雍都亂了,亂吧亂吧,越亂越好,不亂怎麽體現出他這個太子的重要性?不然他有什麽借口去做自己的事情?


    隻是阿萍,你有身孕了?這可如何是好了。


    衛卿流啊衛卿流,還真是一個極其天真的孩子,困在自己想要的父愛裏出不來,現在可好,自己倒是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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