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換防,還帶了十輛戰車,二十匹馬。


    路上,就要走近十日。


    江珍珠跟著馬隊,其他人都跟著大部隊。


    三個月的時間,已經讓江珍珠和這些威風凜凜的戰馬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她手裏牽著韁繩,意氣風發的走在前麵。


    宋宋瞧了一陣兒,收迴目光,微笑道:“珍珠真的是好陽光,有機會,我也要學騎馬。”


    許察察伸手將宋宋身上的行囊拿到自己手裏,道:“騎馬也不難學,多跌下來幾次就會了,你想學,我可以教你。”


    宋宋伸手去搶自己的行囊,口中說道:“姐姐,我自己可以背著的,你不用這般照顧我呢。”


    經過三個月的鍛煉,張小草比之前要壯實許多,她心情也不錯,一路上緊緊跟在馬楠身邊。


    許察察忽然又想起來她們從瀾州府出發的樣子,那時候遠遠沒有這樣的明媚心情,大家幾乎都是眼中含淚。


    她隻覺得的這些姑娘,就是溫室裏的花朵,來一陣狂風暴雨就會把他們摧毀。


    同時她也無法理解這種嬌嬌弱弱的女兒姿態,也不喜歡看著人流眼淚。


    現在,這些女子仿佛是花朵衝破了風雨的衝擊,迎風綻放。


    就連白芷,身上都隱隱燦爛不少。


    察察又想起了小蒼負山,那個自稱神使的男子,耘收。


    這個名字,他隻說了一遍,可察察卻深深的印在了腦海中。


    還有那條大的嚇人的大蛇。


    還有那兩個小道童。


    許察察想了許多,一抬頭看著前麵的馬楠,他正和小草說些什麽,露著一口大白牙,笑的燦爛。


    眾人一路前行,腳下絲毫不敢耽擱。


    天黑的時候住在驛站。


    這三天的行程,因孫柏元的不斷催促,硬生生縮短了一日,兩日就到了小覓鎮。


    因為路上遇到了沙塵暴,所以當他們到達小覓鎮的營地時,幾百個人都是灰頭土臉,原本黑紅相相的軍服皺皺巴巴,一個個的頭發亂糟糟。


    江珍珠看看周圍眾人,又看看自己,笑著道:“咱們不說自己是大夏的軍士,就說是逃難要飯的都有人信的。”


    一句話惹得大家大笑不已。


    進了小覓鎮,大家不由得由衷讚歎,果然是好繁華


    鎮中心是一座高達五層的大酒樓,酒樓正門前一根粗壯的木頭杆子,杆子上麵掛著一麵大大的旗。


    許宋宋讀了旗上的字:“漫沙酒樓。”


    江珍珠道:“這名字果然貼切,可不就是漫天黃沙。”


    小草道:“這酒樓可真大,瞧著不比瀾州府的差啊!”


    馬楠順口說道:“那是,這裏麵可是啥都有,不僅有吃的喝的,還有各種漂亮姑娘跳舞,在這裏吃一頓,可要不少錢。”


    小草疑惑的看著他,道:“你怎麽知道這裏麵有各種漂亮姑娘?”


    馬楠一時語塞。


    江珍珠幸災樂禍的道:“馬伍長,你怎麽不說話了?你個笨蛋小草,馬伍長自然是去過才知道呀!說不好呀,馬伍長還是這漫沙酒樓的常客呢!”


    “我才沒有,”馬楠急忙反駁,道:“我哪來的這麽多錢去這裏,我還得攢著娶媳婦兒呢。”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小草也笑的眉眼彎彎,馬楠看著她的笑臉,竟然也紅了臉。


    小覓鎮上到處可見穿軍服的士卒,很隨意的逛著,這倒是讓眾人覺得新奇。


    怎麽這裏的紀律性這麽不好?都可以隨便出來逛。


    馬楠瞧出眾人的疑慮,解釋道:“這些都是下哨或者是休沐的,還沒來得及換衣裳,有的人是為了省錢,不想再買衣裳,而且,這裏來往的人多,人也雜,穿軍服不容易被人騙,還方便些。”


    這個理由真的是…,懶就是懶,何必還找這麽多借口。


    不過這樣的地方,洗衣服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


    馬楠不知道,有些人就是專門騙他們這些大頭兵。


    尤其是女人,騙起人來毫不手軟。


    過了漫沙酒樓沒多遠,就到了營地。


    這裏都是營房,雖然建的簡陋,卻都是實實在在的房子,而不是營帳。


    “終於能住房子了。”


    江珍珠感歎道。


    是啊,這裏的風比覓城大營還要烈,如果是帳篷,隻怕會被風吹飛。


    幾個人背著行囊,進去開始鋪床,沒多久就收拾好了。


    這個營房很大,四十個女役都住進來,還空了一小半。


    白芷找了一個離許察察遠遠的地方,一邊鋪床,一邊拿眼睛去瞟她。


    許察察早就注意到白芷的小動作,她覺得幼稚極了。


    甚至看到白芷就想起那天被扇了兩巴掌的樣子。


    那天在地窖發生的事,察察並沒有給任何人說,可李雲環基本上猜的一絲不錯,有事沒事還喜歡在白芷麵前明嘲暗諷一番,惹得白芷生恨。


    孫柏元傳了話,趕路辛苦,讓大家自行修整。


    老樊帶著樊婆已經打掃好了夥房,鍋灶都收拾利索,聽說晚上大家都出去,不用做飯,也樂的其成,帶著樊婆出門逛著玩去了。


    天還未黑,幾個人相約著去鎮子裏逛一逛,順便還叫了林冕和馬楠。


    沐白已經將一套夜行衣交給了察察。


    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來的,察察比劃一下,大小還正合適,又不好放在營房,索性穿在軍服經裏麵。


    沐白偷偷告訴他,晚上孫柏元要去漫沙酒樓。


    江珍珠瞧著馬楠熟門熟路的模樣,便道:“馬伍長果然是沒少來,哪裏有好吃的都知道。”


    說這話時,幾人正在漫沙酒樓旁邊的小餛飩攤上吃餛飩。


    那一個一個餛飩皮薄餡大,肉餡裏摻了大蔥,一口下去還能爆汁,混沌湯裏還放了香油,在這大冷天,一口下去,真的是舒服到了心坎裏。


    那賣餛飩的是個大姐,一邊煮餛飩一邊和她們說話。


    這攤位也不大,兩張小桌子,十來個小凳子,就這大姐一個人忙乎著。


    “馬隧長,你今年該升軍侯了吧?你那麽能幹,人又好。”


    馬楠麵露尷尬。


    這大姐和馬楠、林冕顯然都是老熟人,相互熟絡很。


    眾人都沉默不語,不知道該如何接話,“他現在是伍長。”林冕道。


    那賣餛飩的大姐手中湯勺一頓,繼而笑道:“是我失言了。你可千萬別喪氣,好好幹,終有出頭之日的。”


    馬楠眼眶一熱,道:“謝謝趙娘子鼓勵。”


    小草奇怪的看著他,這個人怎麽眼窩子這麽淺,吃個餛飩都想流淚,掏出自己懷裏的手絹,默默的塞給他。


    許察察看馬楠一眼,衝著林冕說道:“你們認識這賣餛飩的大姐?”


    林冕吹吹碗邊兒,喝了一口湯,才道:“認識。她男人以前就是我們的伍長。”


    宋宋道:“以前?那現在?”


    林冕還是那副淡然的樣子,道:“死了,三年前就死了。”


    宋宋吃驚的捂住嘴。


    小草和珍珠也愣住了。


    那趙娘子還是忙忙碌碌的煮著餛飩,招唿來往的人。


    察察默然。


    林冕繼續道:“她男人是獨子,她公爹早都死了,婆母知道兒子死了,一下子也病倒了,纏綿病榻多年。現在就靠她擺這餛飩攤生活。”


    宋宋最是心軟,瞧著那趙娘子一身衣裳也是多年前的款式,洗的發白,上麵還有補丁,心裏一疼,道:“我瞧她不過二十多歲年紀,可有孩子?”


    聽到孩子兩個字,一向沉穩的林冕終於有了一絲動容,臉上浮現出難過的神色,他垂下頭,低聲道:“原本有,遺腹子,可是生下來沒活。”


    眾人都沉默了。


    馬楠用衣袖擦了擦眼睛。


    將軍百戰死,壯士十年歸。


    戰爭無論輸贏,受苦的都是百姓。


    趙娘子聽著他們沒了聲音,往這邊瞧了瞧,喊道:“湯不夠了可以添,讓你們吃飽了為止。”


    眾人都捧著碗,恨不得把臉埋在碗裏,用喝湯來掩飾自己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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