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飯前,許察察打開了地窖門。


    白芷已經沒聲音了,氣鼓鼓的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罵了也沒用,索性坐在地上等著別人給她開門。


    她沒想到是察察。


    白芷頭發亂糟糟,身上還沾了幾根雞毛,滿臉的憤恨。


    察察瞧著她的樣子,故作驚訝的道:“哎呀,你這是怎麽了?你瞧你現在這麽狼狽,這麽不小心啊,怎麽掉進地窖裏了,來,我拉你上來。”


    瞧著她幸災樂禍的樣子,白芷咬緊牙根,從牙縫中擠出幾句話,道:“你不要假惺惺的當好人。”


    許察察拍拍手,雙手抱胸看著她,道:“沒有呀,我可沒說我是好人。”


    說著也不看她臉色,直直的靠近她,陰惻惻的道:“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是什麽樣的人,怎麽,以前不認識我嗎?”


    白芷被嚇的呆在原地,不敢亂動。


    許察察道:“你以為搭上了孫柏元就有了靠山?嗬嗬…”


    “我沒有…”白芷結結巴巴的說,“你敢叫孫將軍的大名,你大不敬。”


    許察察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你最好乖乖的,我會一直盯著你,你如果還這樣,下次可就不是地窖了,我會把你扔到迷霧森林去。”


    白芷被她的話嚇得渾身冰涼,口中胡亂應著,連忙跑出去了。


    白芷就是心高氣傲,嘴巴不饒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現在又認識了孫柏元,更覺得所有人都要捧著自己,沒想到許察察會毫不在意。


    她原先隻覺得許察察是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的一個小丫頭,機緣巧合之下得了許家的青睞,哄著認做了女兒。在這覓城大營,就算是濟世堂許家又怎麽樣,他們也沒有在大營裏的勢力,而她不同,她認識孫柏元,她甚至篤定孫柏元會護著她。


    所以,白芷漸漸將宋宋和察察不放在眼裏。


    她現在也不是許家的丫鬟。


    可是剛剛,許察察仿佛是能看穿她的想法,讓她落荒而逃。


    察察盯著她狼狽的身影,臉上浮上一絲冷笑。


    白芷不僅是壞,還是蠢。


    勞累了一天,晚上迴去時,隻見江珍珠在營帳裏大聲抱怨。


    她今天鏟了一天的馬糞,又累又臭,迴來了又沒水洗澡。


    “我的天哪,你們是不知道,我和如月今天真的是要累死了,那個馬糞有多臭,真的就不是人幹的活,我的胳膊呀,都不是我自己的了。”


    說著連聲歎氣。


    宋宋她們也好不到哪裏去,搓了天條麻繩,原本白嫩的手現在變得紅彤彤,沾點水就疼。


    幾個人互相安慰鼓勵一番,便睡去了。


    等營帳裏人都睡下,白芷又悄悄起身了。


    察察知道她又去找孫柏元,心裏厭惡至極,翻個身繼續睡著,也不再跟著。


    白芷這樣隻空有美貌毫無頭腦的女人,在這營中,真的是太容易被人盯上。


    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生活,早上出操,然後去夥房,劈柴、挑水、撿雞蛋,有時候還幫老樊蒸餅。


    這一段時間下來,察察隻覺得自己都可以出去開個餅店。


    老樊也樂嗬嗬的,現在有人當了幫手,他能少做點活,還有時間能陪著樊婆,他自然是高興的。


    小侯也每天樂嗬嗬的,每天嘴巴甜甜,姐姐姐姐的叫個不停。


    除了白芷偶爾作作妖,其他的倒是沒什麽。


    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


    所有的雞都被趕到了地窖裏。


    每天早上都是白霧蒙蒙的,就算是太陽出來,也得好久才能消散。


    她們又發了一遍棉衣,大家都穿了兩件,即使這樣,還是冷。


    宋宋的手凍的像蘿卜一樣,每天還要去搓麻繩。


    更難的事,沒有足夠的熱水。


    察察每天都在夥房熄火前,燒滿滿一大鍋熱水,讓眾人過來喝一點,擦擦身子,無奈人實在太多,除了她們自己營帳的,還有其他的,每個人能分到的熱水實在有限。


    宋宋把手放在熱水中泡了一會兒,鑽心的疼。


    看著她略微扭曲的臉,許察察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別樣的情愫。


    這是之前從來沒有過的。


    “宋宋…”


    察察輕聲叫著,把擰幹的汗巾遞給她,道:“是我不好,我不該意氣用事,得罪了白家人,不然咱們何苦受這遭罪。”


    許宋宋接過汗巾,口中道:“姐姐,你說的這是什麽話,白家人是什麽樣子,我是清楚的,我還沒有好好感謝你幫了我,你怎麽能這樣想呢?”


    察察想笑,隻是努力了一下,沒笑出來。


    宋宋輕輕握住察察的手,轉身抱住她,道:“姐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咱們今日在這裏,也是命運使然,你不要心裏內疚,真的不必。”


    察察心裏豁然明朗,是了,原來那種說不清的情愫叫做內疚。


    自來到覓城大營,她就有這種感覺,隱隱就是心裏不安,今日瞧了宋宋蘿卜似的手指,這種感覺達到了頂峰。


    “宋宋…”


    許察察輕輕喚她,這種來自同性之間的無條件信任,讓她感動不已。


    無論什麽境遇,都有這樣一個妹妹堅定的選擇自己,察察眼角濕潤了。


    宋宋眼中,也蓄滿淚水。


    兩人緊緊相擁。


    “信使來了,我把咱們營帳的信都拿過來。”張小草拿著信件,興高采烈的進了營帳。


    大家聞言,一擁而上。


    有什麽能比得上家裏來的書信讓人高興。


    雖然在這裏吃苦受累,能看到家人一字千金的書信,那就什麽都值了。


    二十個人,接到書信的不過八人而已。


    接到書信的人連忙拆開,如饑似渴的讀了起來。


    剩下沒接到書信的人,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落寞,自己給自己找了活兒做來避免尷尬。


    張小草給大家分發了書信,自己卻沒有,她忍住失落,故作輕鬆的道:“我爹娘都不會寫字,肯定沒有我的書信,我去洗臉了。”


    張小草雖說不在意,可看著她們手中的信,還是羨慕極了。


    許廷和岑氏寫了兩封書信,宋宋一封,察察一封。


    許察察心裏暖暖的,她沒想到就連書信都沒有忘記她。


    兩人仔仔細細的看了書信,開心的笑了。


    宋宋將信小心的折好,放進貼身的小包裏,道:“阿娘下個月就要生了,我也要當姐姐了,察察姐姐,真好呀,等我休沐迴家,我一定給小寶寶準備好禮物,也不知道剛出生的小孩子喜歡什麽,對了,我還要寫迴信讓娘好好照顧身子,讓爹不要那麽忙。”


    察察也由衷的開心道:“是呀。”


    對於岑氏,察察一直都是心存感激的。


    有了許廷和岑氏,她才有了名義上的父母,雖然沒有叫過幾聲“爹娘”,心裏卻是滿滿的感覺。


    “信裏還說,二哥要來營裏送藥,就是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見上一麵。”宋宋念叨著。


    許家的濟世堂每年都要給覓城大營供應兩批藥材,夏天一次,冬天一次,雖說是大營付錢買東西,可許家每次都是半賣半送,供應的藥材不僅質量好,份量還額外足。


    原本送藥材就要店鋪掌櫃的雇車帶過來就行,這次由許宥親自送過來,裏麵的心思不言而喻。


    宋宋笑道:“等到休沐迴家的時候,我一定給父親母親表演一下編草鞋,我現在可是能手,我編的草鞋好看又結實。”


    許察察也道:“那我可以表演劈柴,挑水,還有撿雞蛋,我還可以給父親母親蒸餅。”


    兩個人笑作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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