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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墒年紀》記載:紫氣百轉琉璃燈,鮫人為油,內居燈魂,千年不散,得之,可穩固社稷。


    殿堂內空曠異常。


    陳列架上至寶,身處皇宮內院唯一樂趣就是等待宮人每日擦拭。他們不似人,任意移動,可也不是那些個泥胚土築的凡物。歲月洗禮,曆經死劫,凝聚飼主精氣,逐漸產生感知。可欣喜若狂也不過紋絲不動模樣,著實讓人沮喪的很。


    “魏征你個不知好歹匹夫!”扔掉手中奏折,不解氣的掀翻香案,隨手可拿的東西統統丟了出去。


    “氣死朕了!”甩著衣袖,大步在房內跨行,袖風帶著流蘇紛飛而起。


    “皇上!皇上!”殿外一幹宮人早已心如火焚,被拒門外,可裏麵的祖宗又不讓人進去,一通巨響過後,提心吊膽的想著這條小命還能留到幾時。


    伴君如伴虎,侯門向來深似海,跳進去了誰還能出來,在宮裏這些年如何不明白?又不似三兩歲孩童存了那些個不切實際的心。


    “都給朕滾!”一個個礙眼賤奴,竟然妄想阻止朕!


    好!都跟朕作對是吧?忤逆朕!好,真是好極了!


    怒極反笑!一臉的猙獰,讓人不寒而栗。


    “滾出來!”對著身後的虛空命令道。


    “皇上何事喚區區?”清亮嗓音中帶著難分真假的戲謔。


    空曠大殿裏,冉冉升起煙霧中,一人長衣水袖,發髻高束,麵目皎如寒月,長身而立,緩緩行走間帶著絲絲入扣的魅惑。


    “朕要你殺了外麵那群廢物!”不能為主分憂,要他們何用!


    “條件是……”簡單殺人,不需要如此興師動眾召他出來。


    “這屋裏你看上的拿走便是!”鬼怪又如何?朕乃天子!受命於天,蒼茫萬物皆歸王室,更何況區區玩物!


    “區區要那盞琉璃燈。”素指修長,手指所在是台櫃裏被冷落許久的不知是何國君主送來的貢物,自是珍貴之極。可這裏是大唐帝國,什麽樣都算不得稀罕物件,天朝上國,附屬尋求庇護的小國數不勝數。更何況這彈丸之地?


    “朕就把它賜給你!”毫不放在眼裏,更不可能放在心上。


    人命與他都輕如草芥,更何況那些個死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朕的東西,你如何奪得去!


    鬼神如何,依舊可笑的東西!


    轉身去取琉璃燈的人背景微微一頓,而後嘴角輕揚,嘲諷的詭異。


    輕輕的取下琉璃燈,撫摸著燈身,無聲的喃喃自語,像是與人私語,可哪裏有人?有的不過是一人一燈而已。


    大踏步離開宮殿,帶走的那盞琉璃燈晃晃悠悠的亮了起來,幽綠的光像極了一雙眉眼。


    身體一顫。


    怎麽會?那盞琉璃燈從未亮過,這裏沒有讓它點燃的鮫人油!


    恍惚憶起這是極東之海小國上貢之物。


    那小國來使腔調神秘,眼眉低垂,原想著是彈丸之地自然小家子氣,經不住天朝大國的王霸之威!才會忸怩作態,惴惴不安。


    也曾派人取那鮫人油,奈何沒個下落。


    這麽個死物,連逗朕一笑的本事都沒有,要它何用?


    自此便擺在那裏,未曾看過一眼。


    坐迴龍椅,方才太過生氣,頭無端的疼了起來。


    “來人!傳禦醫!”


    禦醫也是個飯桶,這麽個風疾都


    治不來。枉他們一個個都自稱神醫!用力揉了揉太陽穴,也不知鬼怪能否尋來些有用之人,等下次召喚再問吧。


    “你為何選擇我?”


    一人一燈,再無他人,有的隻是無風自搖的燈火。


    幽藍生姿,璀璨搖曳。


    “琉璃,區區問你,你又為何留在這裏?”不答反問。


    “我為何會來呢?”嗡嗡略帶沙啞聲響,如泣如訴,而後歸於沉寂。


    “大抵是奈不過小鬼頭的央求吧!”


    而後再次歸於沉寂。


    “凡人眼拙,識不得你琉璃獸是保家衛國,穩固社稷所在,以訛傳訛的將你當成需鮫人油的邪惡之物,白白被世人推來阻去,你倒也不計較這些。”戲謔的口吻。


    “你在人世蹉跎百十年,仙界流傳燈魂最是淡薄**之物,為何你竟如此貪戀紅塵?”


    “我也不知。”半晌後,淡淡迴了一句。


    紅塵喧囂,不適合燈魂清修,這些如何不知?隻是那時的小鬼頭讓他放心不下,遂跟著他留在極東之地,如今自是不必了。


    自己親眼目睹小鬼從黃口小兒變成耄耋老叟,而後消失人世,凡人命如朝露,轉瞬即逝。至於他後人,自是不需我陪伴,紅塵無他,還有什麽值得留戀不舍……


    “凡人一世,草木一秋,而你,千年不死萬年不滅的燈魂,妄圖靠著渺小人類去溫暖那漫長無際的歲月,癡人罷了。”


    世道輪迴,眾生各安己道,方能生生不息,這些亂不得。


    也不是小小燈魂亂的了……


    “罷了,聽說玉檀兄也在你那裏?”開口再無蕭瑟寂寥,獨自活過千萬年早已讓他記憶消弭,雖不至眨眼即逝,可上百年已是極限了。


    消弭也好,對於燈魂來說不是壞事。


    “那你跟區區走吧!”


    一人一燈,再無聲響。


    燈火在寬闊富麗的走廊裏漸漸消散。


    第二日。


    皇宮內再無那群螻蟻奴婢。


    坊間流傳的隻有那盛世明君,大肚能容天下事。


    隻有那大殿內平白少了件塵封已久的死物,既然塵封已久,別人自是不會注意。


    丟了,也無妨。


    新皇登基,殿前匾額處有一先皇遺詔。


    上書:“吾兒,當你接此遺詔,父皇將告之你一皇室秘辛,那是曆代先祖留於皇室子孫的輔助之物……”


    將信將疑中,新皇念起了那古老咒語:“鬼怪者,皇之輔政也;詭道者,國之佐治也。”


    徐徐聲中,帶著絲絲緊張與興奮。


    冉冉煙霧中,一人長衣水袖,發髻高束,麵目皎如寒月,長身而立,緩緩行走間帶著絲絲入扣的魅惑。


    “陛下何事喚區區?”


    清亮嗓音中帶著難分真假的戲謔。


    精,鬼怪也。


    精,詭道也。


    《墒年紀》載:昆山之玉,隨和之寶,生非不材,貢非不貴也?


    無人不是踏著那條孤寂之路,浴血而來。


    誰,都不例外。


    世間萬物不過如此。


    “我兒,你把我這玉拿去當了吧。”


    身體孱弱不已,不堪風霜,臥於病榻,隻能將身家性命交於不可琢磨的命運了。


    可麵前的孩子不可如此。無論如何,都要讓他活下去,他可是皇族骨血。


    世上最尊,世上最卑。


    如若我不是他生身之母,該有多好。


    可世間終究沒有迴頭路。


    “母親,那是父親留給你,我要不得。”


    軟糯的稚音中帶著幾分不屬於孩童成熟,罷了,你終究不會像別的孩童一般長大。


    看著手中的玉,想著昔日那人誓言猶言在耳。此物為重要之物,可如今我們身處趙國,為奴為質子,朝不保夕,而那所謂等局勢穩定後顧全我們母子,左不過權宜之計。他都自顧不暇,如何會記得一個歌姬呢。


    更何況,紛繁亂世中,人心不可測度。


    唯依靠己身罷了。


    “吾兒,今日若是無結果,”看著躺在手心中觸感細膩的美玉,“明日……你便把它當了吧。”


    如若靠山山移,那麽唯有屹立成山。


    雖身為一介女流之輩,亦不懼之!


    “是。”


    小小孩童,眉眼低垂,從房內退了出來。


    他恨他太過弱小,才會讓人欺淩至此。


    如果有朝一日……


    如果有朝一日!


    如果!


    無形中,暴虐王霸之氣肆意流竄在亂世烽火中。


    “是他嗎?”


    “是。”


    破屋拐角處二人輕聲言道。


    孩童走的太快,風言已消失與晴空萬裏中。


    世道不平,好在天氣不差。


    天氣不差時,外出之人亦是不少。稚子最是貪玩,不知人間疾苦,自是不會辜負這大好春光,三三兩兩,結伴同行。


    看在眼裏,自是羨慕的緊。


    而人之所以豔羨他人,無外乎求而不得。


    他不求與人同行,隻遠遠觀上一眼。


    奈何世間容不得弱者。


    見之,定是要抽皮剝筋一番方解心頭之恨。


    “快看快看,那個私生的賤種又來此處了……”


    “母親曾說村裏近來的瘟疫就是他們引來的!”


    “這裏不歡迎你,快滾!”


    “肮髒胚子,滾的遠遠的”


    …………


    每每都是如此。


    聖人雲蓬頭稚子最是年幼純良,為何竟這般兇惡如狼犬。


    不知何人嘲笑中丟了塊石頭,而後紛至遝來的石頭如雨而下,狠狠的打在身上,頭上有血滲了出來,破舊不堪的衣服已難遮體,滿手的泥土與傷口,尚未愈合又添新傷。


    處處流露的淒慘。


    即便如此也未退分毫。


    那雙眼睛裏盛得滿滿的殺意。


    就是這僵硬著身體的堅持竟讓那群孩童退了。


    亦或是,他們倦了。


    唯剩他一人在風中雙目眥裂,瑟瑟發抖。


    單薄的很。


    “他們已走,你還留此作甚?”


    突然的聲響讓僵持的孩童瞬間跌落塵埃。


    身形顫抖的望向那逆光而立之人。


    “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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