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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人喜歡。


    這倒是個不折不扣的好理由。宋年是個不愛刨根問底的,這之前的數萬年前,他是不喜歡的,如今這眼下自然亦是不喜歡的。


    於是便未曾追問下去,自然也沒有注意到閻魔看著他的那絲神態來。


    閻魔看著宋年兜兜轉轉,在這酒窖之中挑了一個不甚大的酒壇子抱了起來,便拾階而上走了出去,閻魔倒是未曾言語,在宋年挑的酒肆旁邊,找了個小一點的酒壇子,帶了出去。他想著今日前輩想來是要不醉不歸了。


    “未曾想到你竟會是同我一起飲酒之人。”


    宋年在這冥界之中,雖然說不上什麽人人物物俱是聞其名聲之輩,可倒也不至於沒有一個狐朋狗友,可是這裏頭,若是真要找一個可以與他把酒言歡的,倒是真真不容易。隻是他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起,竟是習慣這身後,一轉臉便能看到的冥界之君,這冥君倒是個潛移默化的主,如此,自然而然的融入了他的生活裏,如此迴頭看到他竟是不再驚訝。


    “榮幸之至。”


    這句話若是換一個人說出口來,這宋年自然是以為是那官方之語,而如今換了這閻魔說出口來,宋年倒是不疑有假,這閻魔是何人物,他宋年倒是並非看的清清楚楚,可是對於他的那份,無形間便是多了幾分的相信。


    “你倒是對我無條件的相信。”雖說此一句話,宋年說的不經意,可是沒人知道在這不經意間帶著宋年多少的心酸往事,他墒祖是修的逍遙道法,可是卻也未曾逍遙到對著一直與自己親近之輩都毫無波瀾。


    “我信你。”


    這句話,閻魔自然無分文的作假之意,這世間之上,與他閻魔之間若是選的一人,與他有所關聯的話,怕是隻有如今麵前的宋年一個了。


    雖然在他宋年眼中,自己與閻魔而言,隻不過是一個給予閻魔幫助過的前輩,亦或是小時候與他照顧之意的故人,此番種種的想法都不能夠代表閻魔心中真真正正的想法。


    閻魔將他作為這人世間唯一的親近之輩。他早已沒了生父母,亦是沒有那些個親戚之流,更遑論那友人一列,這些年,在這冥界之中雖有支持者,亦或者追隨其後之人不在少數,可這些隻不過是了了罷了。


    不能夠與他太多的親近之意,這些人也好,妖也罷,隻能夠與他之間是那庇護與歸順的關係,他們交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在他閻魔手中,這些是他身為那冥界之君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宋年與他們不同,他是自己心中唯一的溫暖之地。


    從不知他是何模樣之時的崇敬之意,到了如今得知在他身上所發生的一切的一切,他便漸漸由著那份的崇敬之意變了模樣,他不後悔,他希望同前輩之間可以有著更為親密的關係,如此對他之人,這三界之間除了他以外,閻魔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即便有第二個出來,他閻魔那顆心怕是亦不會如此這般的忐忑起伏。


    世間給予他如此感受的,非前輩莫屬。


    “你很重要。”


    像是覺得隻此一句不夠描述宋年在他閻魔心中的模樣,他便又加上了一句。


    你很重要,與我而言。


    “你可知,昔日墒祖等的便是這一句話。”


    宋年怕是如今飲了一些的酒水,那麵容之上多了幾分的迷離之色,他抱的那壇子酒水,他宋年倒是未曾喝上多少,平日裏他的酒量算不得多好,可是也不至於如此就醉了去,隻能夠表明,如此的宋年怕


    是心中多有鬱結之處,如此這般被舊事重提,宋年心中苦悶難受,自然是這酒水之上便是極容易醉了去。


    這如此一言道出,那眼目之中俱是痛苦之色。


    閻魔便由著宋年這性子,對他無甚言語,亦是不動聲色的將那酒水又斟滿了一杯,宋年便將那斟好的酒水一飲而下,而後好似解脫一般,閉上了眼睛,連同那雙痛苦之色的眼眸都藏了起來。


    “其實,我是怨恨他們的。”


    他墒祖未曾與任何人亦或者是物件談論起此事。像是他未曾在那一場大戰之中,喪失了所有一般,他將這一切的一切,埋在那桃止山中,埋在他自己的心底,永不見天日。


    閻魔知道宋年說的恨他們是指的誰。那日衝進來的永暉大殿,以及緊隨其後的那句對不起之時,閻魔便是在這其中瞧出了幾分的端倪來。


    那場大戰之中,雖說仙冥兩界戰況激烈,雙方死傷無數,可是這其中算得上重要傷亡的,卻是獨獨隻有墒祖一個,天界元祖同著永暉大殿,俱是毫發無損,而元祖其後的閉關修煉這許多年月裏,用的理由亦不過是他在大大戰之中失了一同誕生的墒祖,心神俱傷,所以才閉關修煉。而至於仿佛突然之間成長起來的永暉大殿,卻是默默無聞的挑起了天界的重擔。


    冥界經此一役,倒是損傷無數,因為群龍無首,這以後的幾百年裏,便是那割據之勢,動蕩不安了這許多年月來。


    天界雖然有所損傷,可是亦是在元祖同著永暉大殿的帶領之下,重新迴到了那繁盛之勢,而冥界便是從那時起,便是一日日與天界之間拉開了距離。那場大戰之中所有殘存下來的仙冥兩界的眾多生靈,亦是如今散的七七八八,知道其中真相的,亦是隻剩下了三五個,而這三五個亦是為了三界眾生大大安穩之舉,便如此的三緘其口許多年月來。


    至於這其中的真相所在,他們早已經不關心了。更何況那真相的息息相關之輩,早已在那桃止山中長眠。


    可奈何,他墒祖記得。


    宋年亦是不敢忘了去,他如何忘得了那差一點讓他走火入魔的場景。


    即便魂魄泯滅,術法消散,這靈氣妖力散個一幹二淨,戳穿肺腑之地,他依然記得那日的場景。


    凡文,愣著作甚?”


    這小子仙根上佳,若得好好為之,必然成一番大業。如今便帶在身邊,提點一二。


    “方老,我能去看看主上嗎?”


    細不可聞,卻也磕磕絆絆的說出口。


    那日,他們迴了東海之極,帶迴了守神之子鬱越。


    鬱越被安排在後島治療,思真神使陪伴左右,一同將養。


    他以為主上,那時所語,定會有一番懲戒。


    可沒有。


    主上去了主殿,外人無傳訊,不得入內。


    已過一月有餘。


    方清迎著那雙靈氣真摯眸子,知他心性,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別去了,我們耐心等著吧。”


    “可主上他,一個人在殿裏,多孤獨……”


    “傻小子,主上成神已十幾萬年,這些日子與他而言算不得什麽。”


    時間長,就不孤獨了嗎?


    “莫要偷懶,練完後去後島送藥去。”


    “是。”


    後島是東海之極的特殊之所。


    隻因此地遍是東珠。


    雖不是頂好的無極東珠,可已是珍寶。


    此地無日月,以東珠之光盈盈相照,恍如臨水。


    不過短短時日,那鬱越臉上便再無死氣,晃晃悠悠竟從床榻上站了起來,跟來隨身侍候小侍從便將之傳迴桃止山。


    即便無日月,那也是有風的。


    “鬱公子,外麵不宜久坐。”


    “多謝,隻是平日裏無這樣,所以就坐的久了些。”


    平日裏,他都是臥在榻上,不能直視浩然之氣,不沐黑暗,可也單調的緊。與他而言,在後島的時日當真與他是頂頂難得之時。


    “若歡喜,何不再留一會兒?”


    人生難得一盡歡,若遇到,總歸不願輕易放過。


    “可以嗎?”


    凡文見轉臉看他的鬱越,難得一見開顏,病容都染了三分顏色。他伸出手,觸碰這山風,微眯著雙眸中,都是愜意模樣。


    不遠處,一身墨色思真神使緩步前來。


    放下藥碗,轉身離開。


    此地隻餘二人。


    “你可知,其實我是羨慕你的?”


    沒轉身,背對後人而言。


    “你看過這世間大多數的風景,浮世三千,雲海萬裏,還有東海之極作為歸所。”


    “是嗎?”


    不置可否,在他身側坐下。


    “這裏真美。”


    仰首珠光盈盈,俯視水波粼粼,山間臨風而立,綠林滿目,挺拔傲然,唿吸之間都是暢然之氣。


    不像桃止山,雖滿目緋色,被沙城傳來的死鬱之氣沾染上,即便光明使在,也燃不亮那方天空。


    “嗯。”


    他們從未離得這樣近,觸手可及。


    “兄長……”


    這句兄長他欠了許久許久。


    他從來都不是傳言那般。


    可為了掩飾那難言家醜,這個家舍了他。任他在外漂泊許久,以後他還要繼續流浪。


    那家醜揭不得,他亦認不得。


    可這些年,這身頑疾,一次又一次,都逼著他,無路可退。


    他寧願他如傳言那般,麵冷心冷。


    “桃止山你還會迴嗎?”


    東海之君閉關,以天地初始元氣混入東珠之光,若成了,不照日月,不沐黑暗,卻再無需臥榻,亦可修煉。


    迎麵那雙眼太過炙熱,思真便轉了頭。


    “以後,莫要這樣叫了。”


    身旁又空了,那微微熱源葉消散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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