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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琪道:“背過身去,說一些你母親開心的事兒,放心,你母親沒事,她隻是活在自己死亡的情緒裏不願出來。?燃?文小?說”


    施仁樂看著文琪,身子未動。


    文琪推著施仁樂轉過身去,拍著他的肩膀道:“說些記憶深刻的”,怕他再說些懺悔的話,這女子直接就背過去了,叮囑道:“你那些嘰嘰歪歪的話先收著,哦,要是心裏實在難受可以隻說給自己聽,現在揀著開心的說,還要我教你嗎?”


    施仁樂懵懵地說了聲“哦!”


    穩住施仁樂情緒後,嘀咕了一句,本公子連整治你的心情都沒有了,還想怎樣,手不停地向百會、大椎、命門施針。


    “....娘親,胡夫子又誇我了,說我聰明,解讀文章解讀的好...”,就在施仁樂又哭又笑的講述當中,女子再次睜開了眼,這次眼裏多了幾分生氣。


    文琪也舒了口氣,取下銀針,給女子合上上衣,放平身子,對施仁樂道:“可以轉過來了。”


    阿樂轉身看到女子睜著的雙眼,滿眼激動,撲倒女子懷裏,握住了女子的手,失聲痛哭,泣不成聲...嘴裏斷斷續續:“娘親!阿樂怕以後再也聽不見娘親的聲音...”


    文琪鄭重交待:“這幾日不要再刺激你母親,否則神仙來了也無濟於事。”


    就在母子兩人續情時,文琪走出屋內,與施薑交代病人要注意的事項...


    鄣郡


    長長的行軍隊伍從吳市向沿海的柳莊縣遷移,傅淳的皇家侍衛已迴京複命,隻留下千餘人相護,加上鄣郡調過來的兵丁,約八千餘人。


    兩人抬著的一副擔架上,趴著一名身穿布衣的魁梧男子,正是邱榛,邱榛倒抽了口涼氣,手摸向臀部,“哎呦”了一聲,大手錘向擔架,擔架向下陷了一下,抬著擔架的兩人咬了下牙。


    “停,停,老子身子都僵硬了,脖子都轉不動了,把我翻過身來,休息一下。”


    擔架就橫在了馬路上,邱榛翻了個身,陽光下,眯著眼,活動了下脖子。


    後麵隊伍隻好停足不前。


    不一會兒,騎著驍馳的傅淳踩著馬蹄印就過來了,唇角向上一勾,無甚表情,手執馬鞭向擔架揮去。


    躺在地上擔架上的邱榛,捂著屁股滾了個圈,一個翻身跳著腳就起來了,擔架成了個稀巴爛。


    邱榛早忘了什麽身份,抓住馬鞭的另一頭,一手捂著屁股,瞪著銅鈴眼看向傅淳:“殿下這是何意?”


    正要向迴收馬鞭的傅淳停下了動作,居高臨下的看著邱榛:“你耽誤了行程!”


    邱榛臉上已有怒容:“殿下這是存心給邱黑子過不去了,您老若要折騰,大可自己折騰去,您看我這副傷殘樣,何必非要帶上我這個拖累”,說著大手用力欲奪馬鞭。


    傅淳唇角一勾,手上用力,收迴了馬鞭:“本王要讓你知道該如何看守沿海,這次定叫你無言找措詞推諉責任!”


    邱榛脫掉上衣,大手一繞向下甩去,又摸了把屁股,嘴裏吐出個“唿”,瞪著銅鈴眼,掄著拳頭向馬脖子砸去,傅淳從馬上跳下來,生生接下了這一拳,驍馳嘶鳴一聲。


    傅淳用頭蹭了蹭馬脖子:“不用擔心,上那邊等我去。”


    看著邱榛:“今日讓本王來領教領教邱將軍的風采。”


    此時邱榛才反應過來對麵的身份,退後了一步:“是殿下你逼我的,可不是邱某犯上。”


    傅淳唇角向上一勾,似笑非笑:“怕了?”


    邱榛鼻子裏唿出的熱氣噴在唇上一團亂胡子上,一副軍痞模樣:“傷著殿下了,可不許用身份壓人。”


    “盡管放馬管來,本王贖你無罪。”


    兩人赤手空拳過起招來,屁股疼不疼早就忘了,不一會兒兩人滾打在地上,雙雙掐著對方臂膀,邱榛打得酣暢淋漓,傅淳接的麵不改色...


    一旁的何長史跺著腳,焦急的喊著“住手”。


    周圍的士兵有膽子大些的圍觀過來。


    半個時辰後,邱榛歪坐在地上,嘴裏唿著粗氣,一手捂著屁股,疼的又跳起來,嘴裏“哎呦”了兩聲,伸出粗手低著頭擺了擺:“不打了,不打了,再打我這屁股真要開花了”,瞪著周圍士兵,“崽子們,看什麽看,去去去,要不吃俺邱黑子兩拳!”


    圍著的士兵各歸各位。


    傅淳哼了聲,收迴了手:“四十迴合,能在本王手下走上這麽多招的,身子骨豈隻是硬郎,別再傳出哼哼唧唧,做些耽誤行程之舉,若有下次,軍法處置”,說著,手執韁繩上得馬去。


    邱榛喊著:“我的擔架怎麽辦?我還沒大好!”


    前麵傳出傅淳的話音:“隨軍步行,以將軍虎虎生風的拳腳來看,走到柳莊縣,不在話下。”


    邱榛哭喪著臉,無比後悔比什麽拳腳,坐在地上“哎呦”著耍起無賴來。傅淳掉轉過來馬頭,手執馬鞭在另一手上敲打了幾下,嘴角抽動,看向邱榛。


    何長史拉住了驍馳韁繩,勸走傅淳。


    與邱榛交談起來...


    傅淳看了眼何長史,向隊伍前麵騎馬而去,想起了那個少年青影,朱唇一張一合似在眼前,晃了晃腦袋,忍不住喃喃:“你在何方,若你在,當如何”,慘然一笑,“現在不定在哪兒瀟灑人間呢?早不記得本王了,你這個騙子,不曾記起,何故來招惹我,寧願這一生不曾遇見過你”,眼神晦暗不明。


    騎在一旁馬上的吳孫看著傅淳走神的模樣,恨惱那個少年,長的一副妖孽模樣,很不客氣地詆毀文琪:“那個沈文琪,除了長了一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外,一無是處,嘴上沒毛,做事不可靠,巧言令色之徒,瘦弱無骨,哪有一個男子漢的樣子,入得朝堂,也不過是位鑽空子的奸佞小人。”


    傅淳道:“閉嘴”,從懷裏掏出那個玉環,“把他找迴來,不管用什麽方法,我需要他!這也是他答應過我的。”


    “王爺!”


    “你去不去,若不去,就迴京都吧,還調不動你了!”


    吳孫連忙從馬上跳下來,頭觸地跪在地上:“屬下僭越,屬下不敢。”


    傅淳已騎著驍馳揚長而去...


    青梅小築


    文琪再次進入小院時,施秋鬆已搬至別的小院。


    暖陽斜影,院中躺椅上躺著一位枯瘦的女子,頭發散著,幾根銀絲。


    冷風吹起,蓬鬆幹亂,身上搭著一條暮色沉沉的棉絮被子,眼中無神,看向天空飄著的幾朵白雲。


    屋簷下的彩色羽鳥蹦蹦跳跳,歡快地啾啾著。


    院中的女人靜靜躺著,了無聲息。


    施仁樂這幾日都未入學堂,從東廂房走出來,手裏提著食盒,走到母親身旁,對女子輕言細語:“外麵風大,娘親,還是移步去主屋可好?”


    女子輕輕搖頭,目光呆滯,好長時間說了一句:“阿樂,我喜歡看天空中的這一片藍色”,聲音幹澀。


    “我喜歡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心裏很踏實。屋裏暮氣沉沉,躺在床上,我聽到隻是自己的唿吸聲。”


    女子遙望遠方,輕聲吟道:“


    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充耳秀瑩,會弁如星...瞻彼淇奧,綠竹如簀。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阿樂皺眉道:“娘親,不要再吟那些破詩了,


    阿樂隻要母親能快樂地活著。”


    女子聽後沒有什麽反應,還是眼神渙散看著天空,眼中微微笑意,還有濕意。


    阿樂眉毛緊縮,拿出食盒中的一碗清粥,盛了一勺,放於女子唇前,輕聲道:“娘親,喝一口,你喝一口,阿樂就會心安。”


    女子隻是機械地張開了口,咽下那口清粥,不一會,頭一側,又把剛才喝的清粥全給漾出來了。


    阿樂焦急地喊著:“娘親,娘親。”


    觸景生情,文琪想到了自己的娘親,看過娘親的手劄,應是位剛烈傲骨的女子,也不知為了什麽,身份淪落至此,恨她也憐她...


    文琪走上前,繞至女子身後,輕輕撫摸著女子頭發,從懷中掏出一把木梳,輕柔地給女子順著頭發,輕聲道:“夫人心中勾畫的那個人,隻能是一個美好,美好的東西隻能留在記憶深處,閑暇時翻出記憶,淡淡一笑也就算了。


    人不能隻活在自己構造的情緒裏,眼前雖然不盡人意,可是很踏實。


    人活在世上,又有幾個活得隨心所欲。


    夫人之前的生活很優越,這已比窮人家的孩子,不知要幸運多少。


    夫人何不想些開心的童年童趣。


    想想潁川郡的雙老,如何給你撐起一片藍天,讓你活的少年恣意。


    想想阿樂,你們又給了阿樂多少快樂。”


    說到這裏女子微微抬了下下頜,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文琪。


    文琪繼續道:“夫人一身傲骨,可曾真正做到視他為路人。


    七情六欲,除了男男女女,還有六情,難道都抵不過這男女之情。


    羈絆之情填滿了全心,哪裏還能容得其它?何不把心放空?


    放眼天下,山山水水,就如這天空的藍色,也會會心一笑,自然之美,何不踏足前行,方不枉此生。


    把時間浪費在別人身上,十多年的大好年華,青春易逝,用在這種事上,文琪甚覺不值,不如把時間花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與其盯著一個父親該做什麽,何不想著把自己的那份愛完整地給阿樂,做好自己能做好的事?


    更何況他人的一生,他人的觀念,豈是你橫加幹預便能幹預的。”


    女子抬起頭,眼中露出錯愕。


    文琪眼神落寞:“不瞞夫人,我四歲喪母,深夜夢迴,伸手去觸及娘親的臉,都是一個泡影,心中空落。


    文琪所願,不過是那個背影有一點溫度,而不是虛無飄離,我的喜怒哀樂講給誰聽,哭給誰聽,那個最該聽到的人,她在哪裏?文琪又該去恨誰?


    看到阿樂,我心有所感,如果言語不當,夫人還請見諒!


    在文琪看來,阿樂所要的並不多,隻不過你能活著,見證他的成長,他的快樂,他的努力,他所有的一切一切...


    夫人要做的不過是陪著一個孤獨的孩子慢慢成長,這是一個母親的快樂。


    文琪最看不上那些隻知生養,隻知從孩子身上找補自己所需要的天倫之樂。需要時放肆自己的溺愛,不需要時就諸多借口,棄他而去。


    根本不知道一個母親所要承擔的責任,生下他,就要負起責任,這是一個母親要做也必須要做的,夫人怎麽可以撒手不管,做一個自私的人,這又與你口中所不齒的人又有何區別?”


    施仁樂怔怔看著文琪,聽著文琪所說的解勸之語,跪在母親腳下,手緊緊攥著母親的前擺,眼中滿是熱淚。


    女子看了一眼淚流滿麵的施仁樂,仰起臉,嗓音哽咽,又慘然瘋笑:“難道一個父親就可以撒手不管嗎?娃子,你知道些什麽,救了我,就可以在這裏肆意評價,肆意指點別人的人生嗎”,笑得讓人心裏揪疼、憐憫、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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