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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琪隻所以這時候提出,那是因為文琪不想以醫術來要挾別人做出選擇


    在文琪看來,醫術就是用來救人的,而不是通過這個來達到自己的什麽目的。文琪就是這樣,一個讀書人往往都有自己的傲骨,有自己的執拗。


    當然,如果還拿不下史靖,文琪也會拿出這最後的砝碼,畢竟六萬人的性命是那麽的沉重,可是他從心裏鄙夷這種作法,這就是文人有文人的堅持。


    站在桌子一側的史靖,正收拾紙硯筆墨,聽到這句話,側過身來,直視文琪,下意識脫口而出:“你還會醫術?”。


    而後神情又黯淡下來,身子也鬆下來,坐在椅子上,擺手道:“算了,沒用!你有這份心,史某記下了,還是忙你們的去吧!”


    文琪蹙了蹙眉,仔細嗅了嗅空中的中藥味,開口道:“白花蛇舌草、煨莪術、煨三棱、赤芍、代赭石粉、昆布、製鱉甲、旋複花,夏枯草.......”


    史靖聽著一個一個中藥名,坐在椅子上的身子漸漸向前傾,眼睛直直地看著文琪,不住地點頭,手也攥緊了,忍不住打斷文琪:“是這些個藥,這病你可會治?”


    文琪神情不太好,思索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先探個脈再說,探個脈對老人家又沒有什麽妨礙,再進一步詳談,文琪不能說自己的醫術有多高明,總想著盡些綿薄之力。”


    史靖看著文琪的神色,眼神中隱顯的亮光漸漸褪下去了,眉毛緊鎖,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引著兩人來到二院。


    推開一扇木門,家具簡單,沒有什麽帷幔之物,一眼就看到床塌上躺著一名瘦骨嶙峋的老人,老人身上搭了一件格子條紋的粗布棉絮被子,裸露在外麵的手布滿了深深的皺紋,時不時地攥緊,放鬆。


    老人眼睛緊閉,皺著眉,斷斷續續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時不時地咬咬牙,很費力地抬起手抓著自己的心口,攥著拳頭,捶打著心口!


    史靖快走兩步,跪坐在老人床前,伸出手握住了老人的手,還在老人耳邊輕輕喚道:“母親!母親!要是疼,你就喊出來,阿靖在,阿靖陪著母親。”。


    史靖的眉毛緊鎖,眼瞼低垂,另一手放在母親胸前,給母親順氣。


    文琪走上前,坐在老婦人床側,也是一臉憂色,還搖了搖頭。


    手還是伸向了那皮包骨頭的手腕處,少傾,皺了皺眉,對兩人道:“迴避一下!”。


    傅淳背過身去。


    史靖扭過來看向文琪,文琪衝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史靖緩緩起身,眼中依然難掩焦慮之色,依言背過身去。


    文琪解其老婦人身上的上衣,給老人連施了三十針,哼哼唧唧之聲淡淡微弱,一刻鍾後,老婦人的兩道眉毛舒展開了,傳出均勻的唿吸聲。


    收迴針後,文琪輕手輕腳向外走去,走到兩人身前,給兩人使了個眼色,幾人出得房門,文琪還輕輕地合上了房門。


    給史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幾人一邊沿著甬道向外走,文琪頻頻看了看史靖,皺著眉還是開口道:“老人家隻怕是時日不多了,先生心裏有數才好。”


    史靖聲音悶悶地說道:“我知道,隻是人往往都存有一份希


    冀,是我妄想了,總想著聽到個不同的聲音。母親這一輩子很不容易,總想著讓她過點好日子。”


    又擠出一個故作輕鬆的苦笑:“後半輩子跟著我在外奔波。年幼時,老是告訴自己,等再過兩年,定要讓母親做一個最幸福的母親,再過兩年,再過兩年,可幾個兩年過去了,還是老樣子,最終還是食言了。”


    文琪側過身了看了一眼史靖,開解道:“你又怎麽知道你的母親跟在你身邊,就不是一種幸福呢?或許她要的就是這麽簡單,別想太多,最少你,你還有侍奉母親的機會,心中也該了無遺憾了。”


    指了指自己:“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文琪豈不是比先生更遺憾,人還是要向前看的嘛!”


    史靖蹙了蹙眉,發出一聲苦笑:“這是要與史某比慘了,謝謝你的開解,你要說的意思我都明白。”


    文琪又勸解了幾句。


    史靖隻是迴給一個無奈的疲憊感。


    這種天天看著一個人痛苦的樣子,又豈是一兩句言語撫平的,沒有在誰身上,誰又能真正體會?看著自己的親長難受,無計可施的無助與無力感。


    文琪本來想著迴去後馬上著手去把災銀這件事處理好,心裏也是覺得時間緊迫。


    再看眼前的史靖,那種難以言喻的哀傷神色“”,很是感觸。


    還是開口道:“我醫術雖救不下老太太,不過倒是可以讓老太太減輕痛苦,也算盡了先生赤子之心,如何?”


    史靖連忙道:“此話怎講?”


    文琪道:“老太太這是惡毒之症,現在這個病情已經是藥石無效。不吃東西餓的難受,吃下東西疼的難受,這症是生生把人疼死的,我想先生心裏肯定也是很揪痛的,能減輕一份痛苦,我想先生也是願意的。”


    史靖看著文琪,重重地點了點頭,開口道:“沒想到你的醫術這麽好。這次算史某欠你一個人情。”


    文琪道:“先生,這樣說就是見外了,文琪又豈是那等膚淺之人,我救人又不是為了交換條件或者要那人迴報我什麽。我救人隻是覺得那些痛苦掙紮的人該救,當然,如果說私心,就是覺得自己活得有意義,自己是一個有用的人,僅此而已!”


    史靖道:“你這牙尖嘴利的,難得還有悲世情懷,心境也與旁人也不同。”


    文琪訕訕道:“就是一個傻子而已,當不得先生如此說。哦,對了,兩日後,我會差人給你把這些藥丸送過來,這些吃完....”


    躊躇了一下要不要說。


    史靖蹙了蹙眉,還是擺了擺手:“不用說了,我知道了。”


    文琪拱了拱手道:“先生還是要保重身體才好!”


    史靖隻是點了點頭。


    文琪看著史靖家裏的這種情況,不知道要不要開口。


    史靖看他這吞吞吐吐的樣子,開口道:“怎麽現在倒成這個樣子了,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文琪道:“先生家裏一團麻,我們上門,已算唐突,文琪現在想來都覺得自己慚愧。可事關重大,這讓文琪......”歎了口氣,繼續開口道:“還請先生再幫一個忙,先生,可知青魚子本名叫什麽?”


    史靖道:“母親這樣已經兩年了,我都已經接受了。至於青魚子此人嘛!你倒是會挑人。”


    文琪接口道:“還請先生指點文琪。”


    史靖道:“施林,潁川郡人士!”


    文琪道:“具體一點。”


    史靖道:“潁川杞縣人士,到縣裏一問便知。”


    文琪道:“他如此出名!”


    史靖點了點頭。


    文琪道:“還請先生再多詳談談此人!”


    史靖道:“你眼光不錯,他確實在這方麵造詣頗深,世上恐怕再難找一個在這方麵與他旗鼓相當的人。


    慶豐十八年那次的大河南岸崩塌,三川郡新興縣西北部人口幾乎全部葬送在那次水災中。後來的人口都是從九州遊民當中招幕過去的。


    我給你默的一部分災款就是用來安撫那些遊民的,這些人在老家就是太窮,對老家也就沒那麽深的感情,這才甘於與新興縣土居人混雜一起生活。七年時間過去了,也處出來感情,我當職期間,也關注過那個縣裏的生活,原本那裏的土地就很肥沃,又有良好的水源,聽說這幾年,過得都還算豐裕。


    那裏的堤壩修築就是青魚子監督的,最近幾年大河南地地勢雖低,可也沒有再聽說,那段湍急的河流出現過什麽意外,足以說明青魚子在這方麵的能力。


    隻是他這個人,哎!脾氣太臭,清高、酸腐、執拗。


    總之能力有多高,人就有多討厭,和他處過的人,無一例外,都很排擠他。”


    文琪露出一絲興味:“先生對他的評語倒是很特別!”


    史靖看了看文琪道:“你這牙尖嘴利的,或許還真能和他對上。”


    文琪拱了拱手道:“多謝先生相教,先生之義,文琪敬服,若有以後,文琪再來拜見先生,後會有期!”


    史靖把兩人送至門外,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才關上門,眼神幽遠。


    出門後,文琪又抽出那張宣紙對傅淳道:“這上邊所默的人名正是咱們之前拜訪的那兩家,一位是衛治中,一位是薑從事。史先生默的是他們上下帳目,很是詳盡,有這個在手,我們心裏也有了底。”


    拍了拍傅淳的肩膀道:“五叔,這次看你的了!”。


    傅淳斜了一眼叫自己五叔的人,接過那張宣紙看了上邊兩頁:“走吧!”


    說話間,兩人來到衛治中府邸附近。


    傅淳大踏步向門前走去,文琪在後麵捉住傅淳的袖子道:“這次既然不打算先禮後兵,還講那麽多君子之風做什麽。”


    抬眼覷了覷身旁的高牆道:“翻牆!”


    傅淳斜睨著文琪,並未下一步動作。


    文琪道:“我們的時間比較緊急,這樣不是更快更直接嗎?早些辦妥,心裏更踏實一點!”


    傅淳勾了勾唇,還是一攔文琪腰枝翻牆入得府內,嘴裏還悶悶地說了一句:“和你在一起久了,現在本王翻牆翻的竟如此自然!”


    躲過家丁,直撲會客廳、書房,都撲了一個空。


    最後撲到起居室,屋內發出驚懼的“啊!”“啊!”“啊!”之聲,當然還有文琪“啊”地一聲,聲音未出,用雙手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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