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殤。”她嗓音軟糯糯的,糯米糍一般,“你愛我嗎?”


    他眸色深沉,靜靜看著她。


    “快說嘛,你快說嘛。”


    他終是未說愛或是不愛,隻在她一遍遍追問下,輕輕挑起了她的下巴,在她的麵頰落下一個清淺的吻。


    若是有命,那就愛你。


    若是死了,那便不愛。


    此時,西齊國。


    靖風看著手中傳迴的信件,痛心疾首:“我的老天爺,殿下為了養他家小公主,居然動了那批馬。”


    若是封殤獨身一人,自是不會去動那些馬的。


    一旦動了,就有被西齊的探子盯上的風險。


    這一出瞞天過海容易嗎。


    靖風忿忿道:“她吃飽穿暖難不成比殿下的命還重要不成。”


    邊上的許崢嶸聽不明白靖風的滿腔義憤,但他對在京城翩若驚鴻的小姑娘頗有些印象。


    幼時就如此驚豔。


    那是一說起她,封殤總是不語。


    至小築的第二日,孟綿終究是病倒了,她起先思慮過重,後又跟著封殤在外吹了半宿的冷風,束風館那地兒冷清的很,半夜還鑽風,睡至半夜凍人的緊。


    渾渾噩噩間額上被搭了條冷布巾。


    她臉蛋燒得通紅,迷迷糊糊睜開眸子,人還不大清醒,就衝著他笑了起來。


    封殤動作頓住,輕輕撫上了她的臉龐。


    “封殤,我是發燒了嗎?”


    “嗯。”他柔聲說:“有些燒,別擔心,我帶你去看大夫。”


    被子裏一隻瑩白的手伸了出來:“不,我不要去醫館,我睡一會兒,發發汗自然就好了。”去看大夫風險極大。


    封殤身上有傷在身,那些人自然也知道,各處醫館肯定有暗哨盯著,想到此處她愈發緊張了起來:“答應我,咱們不去醫館。”


    封殤思索片刻說:“好。”


    他熬了些薑湯,喂著孟綿喝下。孟綿額上放了冷布條,倒覺得舒服的緊。


    封殤盯著孟綿燒紅的臉蛋,眼中陰霾之色很濃。


    孟綿眨巴著眼睛,再次重申:“我已經好了許多了,也不難受了,過會子就會好的。”你別拋下我。


    瞧著小姑娘固執的模樣,封殤沉默了片刻說:“好。”


    發燒頭昏昏沉沉的,身子骨也懶散的很,且總愛犯困,那隻瓷白的手本抓著他的衣袖,卻慢慢握住了他的掌心:“封殤,你握著我好不好?”


    封殤攥緊掌心發燙的小手。


    她分明困倦的厲害,卻還忍不住叮囑:“你不許趁我睡著悄悄溜走,不然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的。”


    封殤見他再也抵不住困倦,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屋外依舊起著風,春雨臉麵落了好幾日了。


    他難得在這樣靜謐的夜晚安靜地打量她,她格外黏他,她幼時其實是不大喜歡他的。


    他記得有一迴孟綿讓他陪著去義莊,他那時年少,心中分明是愉悅的,她未言明時辰,他便早早等著,那時天還黑著。


    可最終他才發現,她是為了躲封羽琛,本就不與他相幹的情感。


    心裏似有個窟窿,風從中灌過,如冰錐般寒冷。


    那年他瘦瘦高高,渾身陰鬱又冰冷,著實不招人喜歡。


    她從前,也是不喜歡他的,對於曾經的一些事,他有超乎尋常的敏銳,比如她一開始的目的。


    直至後來,他承諾救治青蓮姑姑,孟綿才鬆口和他在一起。


    麵前的她睡相安穩,封殤卻明白,他心中一直有道過不去的坎。


    她是心悅他,還是過於抵觸封羽琛?


    他年少困窘,知道他那段過往的,連柳月都看不起他,再後來封殤也從未給她許多海誓山盟。


    這些埋藏於心的種種,終是凝成一種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將吻輕輕落在她的麵頰,卻又覺得似乎什麽也不重要了。


    他想一直看她高興的模樣,像曾經他跟在柳月身後校場裏一眾學子談笑風生,她就在其中,眸中藏著整個世間的星光。


    那年一無所有的他遙遙看著,沒有怨懟,沒有羨慕,而是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情感,似乎為留住這抹笑顏,做出什麽都可以。


    屋外雨打芭蕉劈啪作響。


    漆黑的夜空下,有人瘋狂拍門。


    封殤麵色不變,輕輕抽出孟綿握住的手,又替她掖了掖被角。


    她睡的香甜,並未被吵醒,封殤拉開院門,看著門外被雨水淋濕了衣物的封羽琛。


    封羽琛瞧著他似是意外,又似意料之中,他陰森森的扯出一絲笑來,那笑瞧著倒是透出幾分乖巧來:“皇兄,活著呢。”


    封殤也學他扯了扯嘴角,看他的眼神冰冷:“死不了。”


    封羽琛說:“我自然知曉你命硬的很,受得住極寒忍得了疼痛,還能在西齊王的鐵血手腕下活著,倒真真是意想不到。”


    他一邊說著,一邊抖落身上的雨水,身後跟了一眾人,他抬抬手說:“在外候著,我和我皇兄好好敘敘舊。”


    封殤在主位落座,身子靠向椅背,眼神平靜又淡漠。


    封殤咧了下嘴,在另一邊坐了下來。


    封羽琛的目光在屋子裏打量了一圈,皮笑肉不笑道:“我的小公主呢?”


    封殤也笑了:“羽琛,小點兒聲。”


    封羽琛觀察他片刻,開口:“你可知你的行蹤如何暴露的?以你的手段,要想在南召皇城裏隱藏下去,就別說遠手眼通天的西齊老兒了,就是我也未必尋得到你。”


    “可是我的好皇兄啊,你擔心她餓著,害怕她冷著,還憂心她那嬌滴滴的模樣會病倒,將那批品質極佳的馬給賣了。”


    “皇兄。”封羽琛頓了頓,譏諷道:“你跟從前相比變化可真大啊,如今全然沒了耐心。”


    在幼時封羽琛的眼裏,封殤一貫的行事作風便是,能活下去,便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但可笑的是,他現在自己的命還拴在褲腰帶上,人家死活要跟他,他居然敢將人帶著。


    靖風所言真是毫無錯處,那批馬輕易動不得,西齊的馬兒乃西齊獨有,全天下也找不到類似的,封殤低價就轉手了出去,瞧瞧,才不過幾日的光景,封羽琛就找上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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