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汪嵩突然來找許歡。


    最近,因為離中考越來越近,許歡很久沒出去玩了。既然他說了要考個學校,他就要認真準備考個學校。


    汪嵩悶悶不樂地說:“朵兒姐要走了。”


    “走就走唄。你當你那個雜物間住著真那麽舒服啊。”許歡以為錢小朵要搬迴自己房子了。


    “瑪的,我是說她要離開臨江了,說很久都不一定迴來了。”汪嵩氣急敗壞地說道。


    這幾個月下來,他們兩人跟錢小朵之間,共同經曆一些事,三人早結下了深厚的友情。


    雖然,錢小朵通常一臉冷冰冰的樣子,但許歡和汪嵩都知道,錢小朵對他們兩個,有著一種家人般的感情。


    “啊!她的事犯啦?要跑路?”許歡擔心地問道,這是他知道錢小朵要離開臨江的第一反應。


    “不知道,沒跟我說,隻說要走了,還說過年前就跟你說過了。”汪嵩煩惱地說。


    許歡撓了撓頭:“有跟我說過嗎?啥時候說的啊?”


    “走吧,你在這兒扯個錘子。咱們總得給她踐個行啊。”見到許歡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汪嵩難得地對他露出不耐煩的情緒。


    自從聽到錢小朵要離開臨江,汪嵩心裏就很不高興。一直以來,他雖然貌似交遊很廣,但內心裏,他其實很孤獨。


    尤其是在母親改嫁後,汪嵩的心裏,有種被拋棄的感覺。所以,這些年,除了許歡,他沒有一個交心的朋友。


    錢小朵住進來後,汪嵩很是開心,感覺自己真有了個姐。隻要錢小朵在,他在家裏待的時間都變得多了起來。


    雖然,他有些不三不四的女朋友,但錢小朵來了後,他一個都沒往家裏帶過。


    他跟許歡不一樣,許歡畢竟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爺爺奶奶也在臨江。所以,在親情上,汪嵩比許歡缺失很多。


    現在,錢小朵突然要走了,而且是離開臨江,汪嵩頓時陷入了一種,深深的失落中。


    許歡很能理解汪嵩的這種情緒,也沒計較汪嵩的語氣,隻是說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先迴家去一趟。”


    “你又要幹嘛啊?啥時變得這麽囉唧吧嗦了。”


    “日,老子不得準備點錢啊,朵兒姐這可是要出遠門了啊。”許歡忍不住懟了汪嵩一句。


    汪嵩見自己誤會許歡了,有些不好意思:“哎呀,還是你想得周到。那你待會兒快點來吧,我先去弄些酒菜。”


    許歡迴家,把自己過年收的兩百多塊壓歲錢全部拿了出來,臨出門,還厚著臉皮問萬欣討了一百。


    等他趕到汪嵩家時,兩人已經坐在飯桌旁等他了。


    “朵兒姐,咋突然要走啊?”許歡坐下後,連忙問道。


    “年前不是跟你說過一嘴嗎?啥記性?”


    “說過嗎?跟潘子一起喝酒那天嗎?後來你好像是跟我說過啥。喝多了,根本想不來了。”許歡難為情道。


    “蝦貨,這麽點酒就斷片了。”錢小朵一臉鄙視。


    汪嵩仍然有些不放心:“朵兒姐,你真沒遇到啥事吧?咋要走這麽久呢?”


    “煩!跟你說過沒事,先喝酒。邊喝邊說。”錢小朵一邊開酒一邊迴道。


    三人開喝後,她才說了離開臨江的原因,原來,錢小朵師傅放出來了,她得過去。


    “老頭兒老了,一個寡人兒。現在,怕是偷也偷不動了,我不能眼見著他餓死街頭啊。”


    錢小朵當時從雜耍班逃出來時,也就十一二歲,一個人在街上流浪。當時,是她師傅收留了她,對她可以說有大恩。


    “那你把他接臨江來不就行了嗎?”汪嵩不甘心地說道。


    錢小朵苦笑一下:“說過,不肯。說活不了幾年了,不想死在異地他鄉。”


    許歡忙說道:“嗐,沒事沒事,朵兒姐也應該去。年紀大的人,要慢慢勸。多說幾嘴,沒準兒就應允你了。到時候,還是弄臨江來方便,有事咱們也可以搭把手。”


    喝了一會兒,汪嵩就有些上感情了:“朵兒姐,舍不得你走啊。”


    “兒娃子,別特麽這麽矯情。喝酒。”錢小朵不理這茬:“我又不是不迴來了。”


    許歡是個爽朗達觀的人,他也不喜歡把離別的情緒,渲染得太濃厚。


    於是,他就插科打諢地說:“嵩娃,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


    錢小朵就笑:“對了,就是要像許歡這副沒良心的樣子。”


    許歡又問:“那朵兒姐,你媽這邊怎麽辦呢?”


    “嗯,她在精神療養院裏。我會定期匯錢過去,到時候你倆有空時,不時去幫我看一眼。反正,她也不認得我了。”錢小朵的臉上,浮起一絲傷感。


    大家沉默著喝了一會兒,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對了,朵兒姐,你是怎麽做到的,一刀下去,厚薄掌握得這麽好。”


    還是許歡打開了話題,問起了這個讓他一直好奇的事情。汪嵩一聽,也頓時來了興致。


    “你煩不煩!”錢小朵就嫌棄地看著許歡。


    “嘿嘿,我不煩。說嘛,朵兒姐。”許歡嬉笑著,一副死皮賴臉相。


    “難怪別人說你是個小痞子。不對,你應該叫小賴子。”錢小朵搖了搖頭,從桌上拿起一根牙簽,用指甲卡住一點點尖頭,讓兩人看。


    接著,她拇指指甲細微到不易覺察地動了一下,又讓他們看。


    然後,她問兩人:“牙簽露出來的尖頭有什麽不一樣嗎?”


    許歡和汪嵩茫然地搖了搖頭。


    “第二次露出來的尖頭,比第一次露出來的少一根頭發絲的厚度。”


    “啊!這麽一點厚度你都卡得準。”許、汪二人大驚道。


    “你們男孩子的頭發,一根的直徑有七八絲呢,一張普通的紙,大概六絲。上次,在你家閣樓上劃拉的那本書,就差不多這個厚度。”


    “那絲襪呢?”許歡問。


    “繃起來大概三絲”錢小朵毫不猶豫地迴答道,指甲在牙簽上又卡了一下。


    在許歡他們眼裏,牙簽尖頭基本與指甲是平的,但一摸之下,還是能感覺到牙簽頭的尖銳。


    許歡現在終於明白了,錢小朵在劃極薄的貼肉衣物時,是用指甲來控製刀鋒厚薄的。


    雖然,他知道了這個道理,但仍然忍不住由衷歎服:“天!這得練多久,才能掌握到這麽好啊。朵兒姐,你真了不起。”


    錢小朵露出了迴憶的神情:“人,都是被逼出來了。”


    第二天,錢小朵就坐上了北上的綠皮列車。臨別前,她拿出兩把家裏鑰匙,分別給了許歡和汪嵩,讓他倆有空時,去給屋子通通風。


    “許歡,你可不許帶女人去睡覺啊。”錢小朵突然兇巴巴地警告許歡。


    “誒,朵兒姐,你這倒是提醒了我。”許歡哈哈笑道:“但你怎麽不說嵩娃呢?”


    錢小朵笑罵:“人家用得著躲躲藏藏嗎?反正你少給我犯賤就是。”


    列車,終於噴著長長的白氣,緩緩地啟動,卻越來越快地的馳動而去。


    許歡和汪嵩站在站台上,直到再也看不見列車的影子,兩人才勾著肩搭著背離去。


    一路上,汪嵩扯著嗓門,唱《站台》:“長長的站台,漫長的等待,長長的列車,載著我短暫的愛,哦……孤獨的站台,哦……寂寞的等待,我的心在等待,永遠在等待……”歌聲很是傷感。


    許歡說:“日,嵩娃,你不會是愛上錢小朵了吧?”


    “你懂個錘子,我唱的重點是孤獨和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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