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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我束手無策之時,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這小道士說的是真的,他追我到了這裏。”原來剛才那厲鬼躲進了花壇中,如今走了出來,反而為我辯解。


    男童看了那厲鬼一眼,問道:“你是哪家女子,為何要引他來這?”


    厲鬼突然跪在男童前,哭著說道:“我就是這張家祠堂的後人,想見列祖列宗,求一件事。”


    女童說道:“這裏是祖上清修之地,你個女流不該來這裏。且如今死了,還是早點投胎轉世吧。祖上曾經說過:後人自有後人的福,你也不必打攪了。”


    說完,這對童男女就提著燈籠,走進了大門,迴頭又對我說道:“你們道士,以後別再想著染指這塊地方。”說完,大門就關上了。


    我終於能動了,爬起來,也顧不得女鬼了,急忙往外麵跑去,我見那女鬼跟著後麵追來。


    我撒丫子跑,翻過圍牆,如今那符和劍都丟下了,根本沒辦法對付女鬼,隻能求助於旁邊的道觀了。


    我穿過小河,跑了二十幾分鍾,終於到了道觀,邊喊救命,邊使勁的拍門,眼角看見那女鬼已經追到不遠處,應是畏懼這道觀,遠遠地看著我。


    不一會,有人開門,我便鑽了進去。


    開門的是個青年,看樣子有二十五六歲,看到我狼狽的樣子,很是驚訝,一會認出我來,說道:“你不是宋灣的人嗎?”


    這時又有幾個人走了出來,其中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道士,看了看我,問道:“你是不是在道士灣修道的那個小道士?”


    我急忙點頭。


    “你怎麽喊救命呀?”


    “有髒東西追我。”


    老道士示意,那青年警覺地打開門,伸頭出去看看,然後轉過頭搖搖,表示什麽都沒看見。


    那老道士問我:“你不在道士灣修行,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突然好像想到什麽,臉色一變,問道:“不是你師傅出了什麽事?”


    我急忙搖頭說:“不是,就我一個人。”


    老道士好像放下心,笑道:“那你大晚上的,沒事去惹鬼幹嘛。”說著便讓青年引我進屋裏坐,同時讓別的道士都睡覺去。


    青年倒了杯茶,我說謝謝表哥。


    老道士笑道:“你不該喊表哥,應該喊大師兄,要喊我師伯。”


    我尷尬地笑笑,說道:“我師傅提起過您。”


    老道士哈哈大笑,說道:“他提起我,準沒什麽好話。”其實我在撒謊,師傅以前隻是對這個道觀一語帶過,根本沒說什麽,對於兩家的隔閡,我也不好向師傅問,但是猜想,這個道觀很可能就是以前太師伯被趕出道士灣之後,開辦的。


    師伯便讓我把今晚的事跟他說說,我看他畢竟同門,而且和藹可親,便如實地告訴了他,我出於好奇,便問那學校裏麵童男童女是怎麽迴事。


    師伯說道:“那童男童女就是負責守護這塊土地的人。”


    我問道:“我知道張家是旺族,隻是想不到這塊地都建了學校了,竟然還有東西守著。”師伯笑道:“張家是旺族,是跟這塊地有關,可是這些東西守在這裏,可不僅僅為了張家。”我急忙問道:“那是為什麽?”


    師伯正色說道:“你有沒有聽過皇天後土這個詞?”


    “這我當然知道呀,每次唱道之前都要祭拜他們。”


    師伯說道:“這塊地,就跟其中的後土有關。”皇天後土,指的就是天地,皇天就是指天,後土就是地。在道家文化裏,黃天和後土都是神祗。後土是個女神,掌陰陽,育萬物。


    我還想知道更多,可是師伯擺擺手,說剩下的東西都屬於禁止的東西,他連他自己的徒弟都不會說。


    這時候我想到,他一定是從太師伯那裏得知的,而且太師伯研究禁術,當時之所以把新道觀選擇在這裏,會不會其中也有玄機呢?


    後來我又問了這兩座道觀的關係,為什麽現在不怎麽往來,師伯笑著說:“估計你師傅也不會告訴你,我就說給你聽聽吧。”


    祖師膝下有三個徒弟,一個是太師伯,一個就是我太師傅,另一個太師叔,就是張瞎子的師傅,後來還了俗。太師傅老實,而且心地善良,一心隻是降妖除魔,不太在乎錢財名聲之類,認為道士就該修身養性,隱士於山。而太師伯則天資聰穎,道術高強,卻認為道士其實就是種職業,更該融入社會中。


    換句話說,太師傅就是理想派,而太師伯就是實際派。


    太師伯不僅降妖除魔,也為有錢人用過禁術,所以才被祖師爺不能容忍,被趕出了道士灣,來到了這裏。後來太師伯因為禁術,遭了天譴,卻被祖師派來的太師傅所救。


    兩家道觀此後,雖很少往來,但終是一家。每隔十年的祭典,兩家其實還會在一起舉行。


    當晚,師伯安排我在廂房睡下,第二天一大早,我感覺眼睛腫的,還以為是沒睡好,早上在道觀吃了早飯,就迴宋灣去了。


    隻是路上,我感覺自己唿吸困難,好像背上有什麽東西。


    迴到宋灣,母親問我:“怎麽大清早的,不在道士灣,怎麽跑迴來了?”


    我揉著眼睛,說:“好久沒迴道士灣了,不習慣,昨晚都沒睡好,想迴來補補覺。”


    母親笑道:“你個小孩子,怎麽老想著睡覺呀。”


    說著急忙盯著我的眼睛,問道:“哎呀,你眼睛是長東西了還是害紅眼病呀?這麽紅。”


    我笑道:“估計就是沒睡好,睡一會就好了。”


    母親笑笑,讓我在家裏睡覺,她下地幹活去了。


    中午的時候,母親喊我出來吃飯,我感覺眼睛漲的不行,母親看到我,急忙說道:“你這眼睛不是沒睡好呀,怎麽腫的這麽厲害,是不是遇到什麽髒東西了?”


    我走到桌邊,說不知道,便端起碗,吃起飯來。


    母親一邊吃飯,一邊擔憂地看著我,說道:“下午我還是帶你去新張灣吧,找張家老奶奶看看眼睛,是不是碰到什麽東西了。”


    這張家奶奶在我們那也有些名氣,主要就是替人看眼睛,叫做占眼。如果眼睛裏麵長東西,農村有時會認為是家裏風水被擋,或者遇到什麽東西了,張奶奶隻要看看,就能知道是不是你家門口哪個東西放的位置不對,或者得罪了哪個冤魂,她會教你怎麽做,不久眼疾就會好。


    下午母親就帶著我去了新張灣,路上母親告訴我,高中門口撞死的那個女的,就是張奶奶的兒媳婦,老人也蠻可憐的,兒子沒死幾年,兒媳婦也死了,現在隻留下個孫子,也就是哥哥的同班同學,還得照顧。


    我們來到新張灣,張奶奶家住在幾間瓦屋裏,張奶奶正在門口納鞋底,她雖然將近七十歲了,倒也還精神的很,她看我們過來,急忙放下鞋底,讓我們坐,又倒水給我們。


    我母親說明了來意,張奶奶搖搖頭,說:“我現在老了,也不想幫人看眼睛了。這占眼也是露天機的事,你看我都這麽大歲數了,兒子沒了,前些日子兒媳也走了,這白發人送黑發人,都是報應呀。”


    母親一邊安慰她,這隻是各人的命不同。


    張奶奶還是搖頭,說:“我現在就一個孫子了,我可不想他再有什麽意外。”


    母親央求道:“您就是幫他看看,不讓你教怎麽做,就看看是不是遇到什麽髒東西了。”張奶奶聽了,也不好拒絕,讓我坐過去,她用手撐著我的兩個眼皮,我感覺眼睛迎風就要落淚。


    張奶奶看完對母親說:“我看不到有什麽髒東西,可能就是小孩子害紅眼病,你讓醫生看看就行了。”


    母親這才放心下來,又閑話了許久,天色漸晚時,我們便要離去,張奶奶留我們吃飯,母親看她一個老人家,房子前的柴都沒人劈,母親心軟,讓我幫忙劈柴,她幫著張奶奶做頓飯。


    飯做好了,張奶奶讓我們先吃,母親說不急,等您孫子迴來,就幫忙把剩下的柴全劈好。


    一會,他孫子張明迴來了,看見我們隻是打了個招唿,張奶奶便招唿一起吃飯。


    其實家裏也沒有什麽吃的,隻有鹹菜,放了點臘肉進去,放在小爐子上熬著,張奶奶煮了幾個鹹雞蛋,說這還是她兒媳婦在的時候醃的,切開了讓我們下飯。


    母親則一邊把裏麵的幾塊臘肉夾給張明,一邊說宋傑(也就是我哥哥)是你們班同學,以後多跟他在一塊玩,有時間去我們家玩。


    張明隻是點頭,低著頭扒拉著飯,吃雞蛋的時候,鼻子不停地吸溜,我覺得應該是他想到自己母親,傷心了。


    母親走的時候,把身上的一百多塊錢都給了張奶奶,說看到我家小孩子眼睛有事,來的時候也急,這點錢你就收下吧,快過年了,給小孩子買點吃的穿的。


    然後母親帶著我,離開了新張灣,去村裏的衛生院,讓醫生幫我看了眼睛,賒了幾瓶眼藥水。


    這時天已經黑了,來的時候沒有帶手電,母親走在前麵,拉著我,讓我當心前麵的路。


    迴到家裏,哥哥說傍晚的時候師傅來過,說今天沒看我去道士灣,有點擔心,聽說我去看眼睛去了,也就迴去了。母親以為我是早上偷跑迴來補覺的,也就沒有在意。


    晚上我留在宋灣,醫生說我是細菌感染,應該是抹了牛眼淚的緣故,滴了眼藥水,眼睛果然舒服多了。


    半夜,我突然醒來,感覺胸口發悶,想動可是動不了,我想睜開眼,可是感覺眼皮好累,難道是我遇到了鬼壓床,換句話說,很可能,那個女鬼跟過來了。


    可是我動彈不得,又感覺昏昏沉沉,不住地又睡了過去。


    早上,我感覺眼睛好了很多,但害怕那女鬼還跟著我,吃過飯便跑去了道士灣。


    到了道士灣,師傅在稻場上曬太陽,看我迴來,隻是問我吃過早飯沒,可是我感覺自己可能被那女鬼盯上了,忍不住問師傅:“師傅,你看我身上有髒東西沒?”


    這時師傅才仔細打量我起來,問道:“昨天聽說你去看眼睛了,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


    我看也瞞不住,便把在高中的事告訴了師傅,隻是把我去道觀的那一段省略了。


    師傅聽完,很是生氣,說道:“那學校是什麽地方,你也不想想,為什麽旁邊那麽近的地方有個道觀,卻沒有道士去除鬼?”


    而後讓我跟他進屋,他點了一把香,在我身上掃了一遍,說道:“現在那女鬼沒跟過來,不過聽你說的,她估計是盯上你了。晚上我們去下學校,把事情了結了。”


    我忍不住問師傅:“那學校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什麽道士都不敢碰,那個童男童女為什麽還知道我是道士灣的道士?”


    師傅想了下,說道:“那地方就是張家以前的祠堂,破四舊時,把那裏的靈牌全都埋了,改成了學校。”


    我急忙問道:“那跟我們道士灣的道士有什麽關係?”


    師傅說道:“那些事你別問了,隻是那個地方你惹不起。”我心裏猜測,那童男童女猜到我是道士灣的道士,應該是看到我用的符,可是到底是哪個道士惹得他們呢?


    童男童女說以前就有道士盯上那塊地,而大師伯提到那個地方與“後土”有關,難道說太師伯?可是說是道士灣的道士,那證明時間應該在太師伯被趕出道士灣之前。


    可是太師伯的手劄上,根本沒有提到這個地方,這樣就有點矛盾了。


    而童男童女隻是警告我,而沒有深究,證明他們對之前那個道士的道術有點忌憚。


    具有強大道術的道士,這樣想起來,以前冒犯過那裏的道士,不是太師伯,師傅和太師傅又不可能,難道是祖師爺?


    可是他為什麽會盯上那個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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