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蕭檣,能在此時風起雲湧的朝堂自立一派勢力嗎?


    月奴笑了笑,有些要看好戲的意味,突然聽見院子裏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月兒,我迴來了。”


    這是誰?蕭檣疑惑。


    這聲音怎得有些熟悉?


    正準備問,蕭檣突然瞥見此時月奴眼神裏居然有些難掩的柔意,於是笑了笑,調侃的問:“原來這裏還有……別人啊哈哈。怎麽稱唿?”


    “是一個藥童,姓胡名禮。”月奴含蓄的低著頭,轉身去給蕭檣倒了杯水,對著屋外應了聲:“我在。”


    “姓胡名禮……胡禮……狐狸?怎有人起這樣的名字。”


    蕭檣覺得有些好笑,想著到時候要講給阿霜和十六聽,這世上居然真的有叫狐狸的人。


    蕭檣接過月奴手中的水,越想越好笑,居然有人叫做“狐狸”。


    正含下一口水,那人推門而入,就在蕭檣與之四目相對的一刻……


    “噗——”


    “咳咳咳咳……”


    蕭檣猛咳不止。


    月奴也被蕭檣嚇了一跳,猛然彎下腰去拍落那些被褥上的水,忙問:“這是怎麽了!”


    “咳咳……咳……沒事……沒事。”蕭檣苦笑。


    而顧北瑒卻十分淡定的關上了門。


    “將軍醒了,見到在下怎麽噴的一床都是……豈不是在下今日又要幫將軍洗被子了。”


    顧北瑒彬彬有禮道,隻是“洗被子”幾個字咬的極重。


    什麽?


    蕭檣愣住了。


    顧北瑒替她洗被子?


    蕭檣咳得腦袋嗡嗡的響,背上也一陣劇痛,但她還是堅持擺了擺手:“不必了不必了!”


    她雖肆意,但是她也自知她可沒這麽多的腦袋啊!


    “沒關係的,你昏迷這幾日,那沾滿血水的衣襪……都是阿禮洗的。”


    月奴突然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溫婉可人道。


    阿禮?


    完了完了,顧北瑒起這個名字是成心的吧?


    蕭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顧狐狸給她洗衣洗襪?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這到底是月奴命大還是她命大啊?


    蕭檣差點直接撲下床來給顧北瑒跪下。


    顧北瑒動作倒是快,一把撈住蕭檣,柔情一笑:“這都是在下應該做的,將軍莫要太激動了,日後在下還能做很多。”


    蕭檣看著顧北瑒這副笑臉盈盈的模樣實在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捂著臉把自己塞進了被子裏。


    顧北瑒很自然的替她掖了掖被子,轉頭對月奴笑道:“今日改善些夥食,不知月姑娘有何挑剔?”


    蕭檣等這二人離開後才從被子裏鑽出來。


    她瞧著這屋子收拾的倒是幹淨,可蕭檣終是沒想到是顧北瑒救了自己。


    那日她明明是被木一救於熊掌之下,也是木一將她帶上的屋頂,最後她也是昏倒在了木一的肩上……莫非這人還在同自己置氣?奉命而來然後便對自己不管不顧了?


    蕭檣想著倒有些鬱悶。


    “那十六又死哪去了呢……”想著想著她便又昏睡了過去。


    蕭檣再醒來時已到飯點,她不能下床,顧北瑒便在她床上架了一個小桌。


    而裏床榻不遠處,有一個大桌。蕭檣瞅了瞅,上麵大碗小碗擺的滿滿的。


    一股食物的香氣飄至她的鼻邊,她十分享受的輕輕閉上眼睛,腦海中飄過一道道蒸羊羔、蒸熊掌、整鹿尾兒、燒花鴨、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鬆花小肚兒、晾肉、香腸……


    哇……美味……


    這些美味一會兒排成一字,一會兒排成人字,旋轉,跳躍,她閉著眼……


    她正十分享受,可突然這些美味居然全部變成了木一那張冷著的撲克臉!嚇得蕭檣趕緊收起了哈喇子,睜開了眼。


    此時顧北瑒正端著最後一盤菜進來,蕭檣見他腰間係了一條圍布,袖子也是卷起的,驚訝的問:


    “這麽一桌子菜都是你做的?”


    顧北瑒笑著點點頭:“想吃什麽?”


    蕭檣開心到拍床來表示她對顧狐狸的讚揚:“來來來,把爺抬過去,讓爺看看都有些什麽美味!”


    顧北瑒笑得更深了些,並未拒絕,將手在腰間的圍布上擦了擦,準備去抱她。


    “站住。”


    月奴踏進門,顧北瑒聞聲而止。


    “你還在臥病,怎能吃這些,喏,這才是你的。”


    月奴把一個小碗端端正正的放在了蕭檣的小桌上。


    這是……白米粥?


    “姨……”蕭檣委屈。


    “說了不許叫姨!”


    “姐姐……”蕭檣更是委屈,“我怎麽隻能喝白米粥啊……我都快不知道豬長什麽樣了啊姐姐……”


    顧北瑒見蕭檣居然對月奴撒嬌,打岔道:


    “你叫我一聲相……你叫我一聲哥哥我便給你吃。”


    蕭檣惡狠狠的瞪了一眼顧北瑒。該死的顧狐狸,明知道自己不能吃還做的那麽豐盛。


    月奴隻是歎了一口氣,拍拍她的頭,轉身:“阿禮,我們吃吧。”


    蕭檣坐在榻上,看著月奴咬一口雞腿,她便喝一口粥,吃一口肉,她又再喝一口,權當肉都吃到自己肚子裏去了。可她這個奇奇怪怪的小心思全被顧北瑒收進了眼裏,覺得十分有趣。


    臨至午睡,待月奴睡下後顧北瑒才迴到蕭檣的房間。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祝皇上一馬當先、二龍騰飛、三陽開泰、四季平安、五福臨門、六六大順、七星高照、八麵來財、九九歸一、十全十美、百事可樂、千禧舒心、萬事如意……”


    蕭檣看著顧北瑒,手摸著自己的脖子。


    “看來你是想好了日後卸甲去說書?”


    顧北瑒笑了笑,變戲法似的在手裏變出了一碗藥。


    “不喝!”


    蕭檣扭過頭去。


    她從小身子骨弱,但她阿娘蕭虞氏是大夫,所以蕭檣從小就是被蕭虞氏熬的調理身子的藥灌大的。雖然這些藥的確讓蕭檣擁有了一個很好的體格,但是喝藥的痛苦簡直就是她的童年陰影。


    “不喝?”顧北瑒挑起眉看她,坐到了床沿。


    蕭檣縮在角落搖搖頭。


    “一般在話本上,有人不肯喝藥,情郎都是怎麽喂來著?”顧北瑒很平常似的問。


    “你也看話本?話本上啊……這種事一般都是嘴對嘴,哎我跟你說我前幾天看過那本話……”蕭檣說著正激動,突然一愣,什麽情郎?你想做什麽?


    “奧……原來是這樣。”


    說罷顧北瑒就準備去喝那碗藥了,不過蕭檣眼疾手快馬上把藥搶了來,一口悶了下去,那動作連貫流暢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顧北瑒幽幽的瞥了她一眼。


    “陛下,十六呢?”蕭檣苦著臉問。


    顧北瑒垂下眼睛:“在做他自己的事。”


    蕭檣想著顧北瑒都在此時照顧她了,說明他並未怪罪那日的事。


    “對不起,叫你為難了。”


    聞聲顧北瑒倒是又笑了,寵溺道:“傻子。”


    “那……木大人呢?”


    “他……自然也是。”顧北瑒拿了桌上一個蘋果,開始給蕭檣削,然後又問:“你同木一很熟?”


    很熟?


    蕭檣側頭想了想,木一算是她歸京以來交的第一個朋友了吧,而且她挺同情木一的過去的,也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她覺得木一多多少少也把她當朋友了吧?要不然木一怎麽大大小小救了她那麽多次?


    可是,她又時常覺得木一並未把她當過朋友,或許木一隻是因為受命於顧北瑒,所以在幫著自己?


    “不熟吧。”蕭檣搖了搖頭。


    “木一從遲驍衛出來後我便將他帶至身邊了,他是個忠臣,不爭、不搶、無欲也無求。有時候我倒覺得他像個淩世絕塵的仙,可有時我又覺得我再怎麽朝他靠近他都離我很遠。可能是經曆過遲驍衛之後,這裏便再也沒有東西了。”


    顧北瑒指了指自己的心。


    蕭檣聽聞卻莫名其妙有點難過。


    再怎麽靠近,都會很遠嗎?


    那是經曆了怎樣的苦難,才對世間所有人都失了望?


    “不過木一相貌堂堂又能力出眾,總會有為他傾其一生的人,比如……知雀,你可認識?”顧北瑒淡淡問。


    “嗯。”蕭檣冷著臉。


    豈止是認識,還被那個女人踹過一腳!說什麽是因為覺得自己欺負了她家大人,替他不平……她蕭檣欺不欺負木一關她知雀什麽事?嗬,想想就來氣。


    “知雀仰慕木一,是人盡皆知的事。這姑娘為了進昭察府冒著天下人的嗤笑去習武、比武,倒是一往情深……”


    “那陛下早日給木大人指婚吧!省的他每日冷這張臉給別人欠了他幾百萬似的!娶知雀好啊,除了能暖窩還能替他打架,能不好嗎?”


    蕭檣認真的啃著那個蘋果,可顧北瑒還是察覺到了她眼底的情緒。


    良久,顧北瑒才道:“明日便是中秋了,我可能抽不開身、不能來陪你。你若覺得無趣便叫月奴帶你去看明晚的追月會吧。你不方便行走,明日我便叫人替你送一個輪椅過來。隻不過追月會人多混雜,勿以真麵目示人,知道了嗎?”


    蕭檣點點頭,本來想問追月會是什麽,但是看顧北瑒站起身來了,想著他今天已經在這待了很久了,朝中應該還有很多政務要處理,便沒問了。


    顧北瑒走後,蕭檣側著身子臥著。中秋,倒是一個天下人千裏共嬋娟的日子。可對於她卻不是。


    那年中秋,她第一次放煙花。


    天上璀璨開出了花,人間隕落了一位菩薩。


    -


    晚上月奴來給蕭檣送藥,瞥到月下有一道黑影,嚇了她一跳,怔怔辨認了許久才看清那道黑影。


    “既然來了,怎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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