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故意壓著語調責問道:「江太傅腕子上的墜子好生眼熟。」


    江尋鶴手中動作一頓,抬眼看向沈瑞問道:「沈公子不記得了?這是昨夜公子親自係在江某手腕上的,公子還說……」


    沈瑞忽而感覺到了一股子危險的示警,他一抬頭便看到春璫和清澤的目光全聚在他們兩人身上,等著聽這點樂子呢。


    「等等……」


    「沈公子還說,這墜子係在江某身上,算是個牽扯,往後皆不可摘下去。」


    「哦——」


    屋中猛然響起清澤的驚嘆聲和春璫倒吸涼氣的聲音,沈瑞緊緊地閉了閉眼,逃避似的。


    他倒是半點不曾懷疑這話中真假,畢竟把人拘在身邊養著這念頭,他也不是全然不曾升起過。


    他僵硬地扯了扯唇角,美色誤人。


    ——


    待到沈瑞走了,清澤才小心翼翼地湊過來,有些猶豫地看著江尋鶴。


    「說。」


    他這才奓著膽子問道:「那沈靖雲吃醉了酒,話都說不利索,東家今日何故出此一言?可是為了江家,好藉此與他掛上關係?」


    江尋鶴聞言一怔,他垂眼看著手腕上的墜子,紅瑪瑙的顏色漂亮得緊,似乎還帶著點經久不散的溫熱。


    他微嘆了一口氣,用袖子將其徹底遮蓋住。


    「或許吧。」


    第021章 第 21 章


    沈瑞不停地磋磨著指尖,試圖藉此消磨掉心裏的那點煩躁,卻始終是徒勞。


    街上往來叫賣的聲音透過簾子傳進車廂內,卻又在這個進程中糊成一團,叫人難以分辨。


    沈瑞頹然地鬆開手,齒尖輕輕磨了磨,他垂眼看著自己袖子下空蕩蕩的手腕,心裏想的全是那句混帳話。


    他當真是這般說的?


    任憑他費勁了心神,也照樣是咬不準自己醉酒時究竟說了哪般話。


    偏就是這點拿捏不住的玩意兒叫他心神不寧,好似什麽東西就在他稍一疏忽的時候便再轉圜不得般。


    沈瑞臉色難看得厲害,今日之事往小了說不過是句失態逗趣的,往大了說,足夠那催命的漂亮鬼得了勢後一劍劃破他的喉管。


    枉他百般算計,而今倒都因著一次的糊塗醉酒,被人一力破了個幹淨。


    他抬手揉了揉額角,昨夜的青梅酒好似忽然生出些後勁般,招得他頭疼。


    他近幾日精神尤為的差,每每合眼,哪怕隻是盞茶的功夫,也能夢見那漂亮鬼用三尺長劍指著他,分明一字不言,卻又使得沈瑞罪行昭昭。


    劍光同沖天的火一併磋磨著他的皮肉,逼迫著他寸寸懺悔恕罪,沈瑞即便是已經夢到了十幾次,連字句目光都記得分明,卻仍是壓不住死亡寸寸逼近的恐懼和痛苦。


    夢境中有個索命的追趕著,眼巴前還有個揚言要「攀高枝兒」的,分明是半點安寧都不肯給他留著。


    沈瑞越發覺出點緊迫感來,好似隻要他稍一愰神、稍一鬆懈,即刻便會有人追上來,將他拆吃了。


    他緩緩收攏了手掌,袖口的衣料被他握出了些細碎的褶皺,不單單是要想法子搞死那漂亮鬼,還有往後的事情總歸是要一一謀算個利索。


    否則,即便今日他搞死了個江尋鶴,明日總還是要有些李尋鳥、王尋鷹的想掀翻這艘船,從而立於風浪之上的。


    世家與寒門之間的利益糾葛已經陷入了一種不可轉圜的境地,此戰避無可避,沈瑞眼下所做無非是試圖在洶湧浪潮之間尋個可供周轉的地界。


    他垂下眼遮住了目底的神色,須得想法子,諸事都往前催一催。


    ——


    日光透過門扇灑進屋子裏,昭示著時辰已經不早了。


    春珂對春璫搖了搖頭,麵上顯出些無奈來。


    屋子內的人尚且好眠,半點聲響都不曾透出來,可今日便是進宮聽學的頭一天,若是頭一天便將這時辰全用在床榻間補眠,豈不是對皇權的蔑視?


    就變陛下惦記著沈瑞的身份,隻怕也是仍饒不得她們二人。


    可倘若將人喚醒了,隻怕不等著陛下降罪,她們兩個便要被將將起床的公子給關在府中無聲響地料理了。


    春璫略一猶豫,思索片刻後還是輕聲地走進屋內,守在沈瑞床幔外小聲地提醒著。


    「公子,公子,若是再不起,隻怕便要錯過了江太傅的講學了。」


    床幔內略動彈了兩下,能夠清楚地看到床幔上褶皺的變化,裏麵的人好似是翻了個身,隨後又繼續睡著。


    春璫頓了頓,雖後又強撐著輕聲喚道:「公子,時辰將要到了。」


    沈瑞意識還是混的,他將被子向上扯了扯,蓋過自己的耳朵,試圖將這點惱人的聲響阻攔在外,卻最終隻是徒勞。


    他自穿書來,過慣了肆意張揚的紈絝日子,而今這般時間叫他規規矩矩地起床去聽學,卻叫他有了一種將要高考之覺。


    春璫見他這般模樣,便使出了殺手鐧:「陛下特意下旨交代過,公子今日若是不能去,日後便請得江太傅親自來接。」


    沈瑞沒由來地想到那漂亮鬼好似剖白心機般,嘴邊半點不含糊那句「攀高枝」,頓時覺著頭疼。


    他終於坐直了身子,掀開了床幔,露出一張好不耐煩的臉來。


    春璫不願觸他黴頭,隻淡淡解釋道:「盡是陛下交代的法子,奴婢也不過是按著規矩行事,不敢擅自建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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