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的聲音,是很好聽的少年音, 令人相信他會如傳說中的人魚一般在海上歌唱,引得水手自願墜海,隻不過此時, 人魚的聲音裏滿是怒火。


    忽然被點著名,黃毛一個抖擻,嘴巴比腦子還要快地動了起來,「是、是越哥說的, 他、他說您跟正常的人魚不一樣,是、是白色的, 說應該……沒那麽好看。」


    「但是現在我們都知道錯了,您是一條特別特別漂亮的人魚, 我敢保證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比您還漂亮的人魚了,我們之前那些揣測的話簡直就是在說瞎話……」黃毛找補的話快得像是機槍突突噴子彈,生怕眼前這條雪白人魚對自己生出壞印象來。


    可已經晚了,人魚最恨別人說自己跟正常人魚不一樣,氣得眼尾都紅了,「哪個混蛋是越哥?滾出來!」


    「……是我。」


    從人魚現身起,便保持沉默的越珩終於出了聲。


    人魚的視線,終於落在了他身上,「就是你這個傢夥,說我醜?」


    他在魚缸中伸展自己的魚尾,白紗一般的尾鰭在水中飄過,如夢似幻,「你好好看看,我是什麽很醜的人魚嗎?」


    向來散漫不著調的越珩,竟也有一刻像此時一般無措,「不醜、一點都不醜……」


    「對不起,我剛剛說的都是混帳話……我不知道你會……」


    會這麽漂亮。


    漂亮得簡直不像是這個世界上會存在的生物。


    越珩平時向來是巧舌如簧,此時此刻,卻偏偏像是卡了殼一般,連說話都結巴,「你、你太漂亮了,是我想像不出來的漂亮……」


    「像天仙一樣漂亮。」


    人魚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顯然不是很相信他的話,但他忽然從越珩俊逸的臉上看出了什麽,忽然道:「你姓越,你和越泠是什麽關係?」


    「我叫越珩,越泠是我的哥哥。」一向對越泠這個博士哥哥不甚感冒的越珩一秒迴答了人魚的話,隨後又滿心期待地問道:「你呢?你叫什麽?」


    「江清辭。」


    「你的名字真好聽,特別適合你,」越珩忍不住一般,將手貼在了玻璃壁上,「我可以叫你清清嗎?」


    可江清辭還記著越珩之前說自己醜的仇,不僅如此,在他掀開貝殼之前,還聽到了煩人的敲玻璃聲,本來之前被幾個討人厭的研究員吵醒,他就已經很生氣了,這幾個小鬼頭居然還敢來觸他的黴頭,立刻就想要拒絕越珩。


    但在拒絕的前一刻,他那雙漂亮的眼睛一轉,忽然道:「不行,我還沒原諒你呢。」


    「要怎麽樣你才能原諒我?」越珩立刻追著道,「我現在下跪可以嗎?」


    聞言黃毛幾個都驚呆了。


    哥,你之前不是很挺厲害的嗎?


    怎麽現在就要下跪了?


    江清辭也被越珩的話驚到了。


    不過,他也是壞得很,立刻就道:「那你跪吧。」


    江清辭還以為越珩隻是說說,卻不料,在他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越珩就毫不猶豫跪了下來,仰著臉看他,「這樣可以嗎?」


    謔,真跪啊?


    江清辭眨了眨眼,又毫不客氣地說道:「你帶過來的這幾個人呢?他們肯定也說過我醜吧?讓他們也跪下。」


    他簡直壞得出水,看出來越珩是這幾個人裏的老大,便故意為難他,讓他左右為難,跟自己的小弟起矛盾。


    可他沒想到的是,這幾個高中生居然比他想像的還要團結,越珩迴過頭去看了一眼自己的幾個小弟,那幾個小弟竟就都忙不迭跪了下來。


    見幾個小弟都照著做了,越珩立刻又看向了江清辭,「我們都跪下了,可以原諒我們嗎?」


    江清辭哼道:「勉勉強強吧。」


    不等幾個人舒展緊張的神色,魚缸裏的漂亮人魚,卻又一改口風,道:「不行,你們居然敢說我醜,我不能這麽輕易就原諒你們!」


    原來差點就要原諒他們了啊?


    人魚怎麽能這麽善良,這麽好哄?


    越珩越是想,就越是覺得之前的自己混帳。


    居然說江清辭是假人魚,還說他醜。


    打一百個巴掌都不足惜。


    「還需要我們做什麽?」越珩簡直是迫不及待地問道,「隻要能原諒我們,讓我們做什麽都可以。」


    說著,越珩的目光落在了江清辭所處的魚缸。


    這一刻,他想,就算是江清辭想要逃離研究院,他都願意為他做到。


    就越珩看來,這麽個小魚缸,根本不夠江清辭生活。


    江清辭並不知道越珩在想什麽,也暫時還不想逃離研究院。


    他還有任務要做呢。


    現在的江清辭,隻想好好教訓這個討厭的傢夥,便道:「你,姓越的,看到魚缸旁邊有個階梯了嗎?」


    越珩立刻循著江清辭的指示看了過去,果然找到了台階,「看到了。」


    像是意識到了什麽,他的心跳漸漸開始加快跳動的速度。


    「順著階梯上來,」人魚道,「我要讓你們看看,我究竟有多好看。」


    實驗室裏的魚缸,幾乎有三層樓高,隻幾個少年腦中隻有人魚的那句話,腳步同心跳聲一樣快速,幾乎是三節台階作一節地走,很快就爬到了魚缸的頂部。


    人魚已經在魚缸頂部等他們了。


    雪色人魚側身坐在魚缸邊上,白色長髮披在頸側,露出同樣雪白的一截後頸,水珠順著光滑細膩的頸背滾落,經過精緻的蝴蝶骨,被收攏至纖細到仿佛足以一手把握的後腰,腰窩以下,則被雪白的鱗片覆蓋住,每一片鱗片都光滑亮麗,半浸入水中的魚尾玩水似的晃來晃去,就連拍出的水花都漂亮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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