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苡沫在第一時間當然不會順從顧衍白的意思,可當顧衍白的神情落在她的眼底時,她突然改變了主意。


    “恩?”為見蘇苡沫迴應,顧衍白再次出聲。


    他的眸色漆黑,沉沉如夜,眸光裏的笑意若有似無,仔細看,似有曖昧的光芒閃過。


    他眯了眯鳳眸,身上便有一股逼人的壓力,薄唇微張,仿佛漫不經心的,不經意之間的動作。


    她不得不想到他曾經說的一句話——如果你再不乖,我便“如此”懲罰你。


    “如此”是怎樣?她可不會忘記。


    蘇苡沫忿然瞪了顧衍白一眼,隨意別過頭去不再看她,已然默認他的話。


    她的身體不再使力,自然地蜷縮在藤搖椅裏,搖椅的設計極具人性化,關節得以休息,渾身舒展,十分舒適。


    見蘇苡沫總算聽話,顧衍白勾了勾唇,大步離開房間。


    前前後後不過幾分鍾,待他再次迴來時,手裏拿著醫療箱,直徑向蘇苡沫走來。


    顧衍白細心地為蘇苡沫的額頭擦拭了一遍酒精,隨後又為她塗抹消腫化瘀的膏藥。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鳳眸專注認真,對待世界最珍貴的瑰寶不過如此。


    如何想象高大淩厲的他,也會也百煉鋼化繞指柔的一麵。


    盡可能不弄疼蘇苡沫,不讓她皺眉,不止因為他心疼她,還因他不曾忘記她撞到額頭立刻紅了眼眶的可憐巴巴模樣。


    她怕疼。


    他恨不得把她保護的嚴嚴實實,可他不能,他需要讓她重新接受他,不然一切都免談。


    時間還早得很,蘇苡沫不可能帶蘇童安這麽久離開老宅子。


    蘇苡沫躺在舒適地搖椅裏,時間一長不免有幾分安逸,平日裏她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的,就連上街的時候都要遮三瞞四,費勁心神。


    何時像這會兒悠哉過?


    無論哪一次,隻要有顧衍白在,她都不用擔心行蹤被暴露的可能,就算一開始無數狗仔跟蹤追拍,他總有辦法拜托他們。


    至少目前為止還是如此。


    偏就是有顧衍白在身邊,蘇苡沫就無法徹底放鬆緊惕,她更不得不擔心他對蘇童安別有用心。


    正當蘇苡沫躺在搖椅裏胡思亂想之際,她的眼前赫然出現一本藏藍色的厚重書籍。


    藏藍色鑲有金色邊,四角邊棱有微微磨破的痕跡,但並無其他破壞,總體來說是一本七成新的書籍,但從裏麵的紙頁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出它是本有年頭的老書。


    “《複活》?原著?”蘇苡沫大吃一驚,美眸不由睜大。


    情緒的巨大起伏,額頭的瘀青被牽動,她痛得皺眉不展,卻也顧不得太多,隻是眼圈依然是淡淡的紅色。


    “恩。聽說你在找這本是,正好我用。”顧衍白把書籍交給蘇苡沫。


    蘇苡沫迫不及待地翻開《複活》,動作格外小心,映入眼簾的是一行俄文,她看不懂,可當她的目光轉移到末尾時,她不禁一怔,落款是中文人名——顧衍白。


    字如其人,淩厲、霸氣、剛毅。


    蘇苡沫帶著狐疑的目光看向顧衍白,她沒有說話,但眼裏的質疑顯而易見,你看過這本書?


    “大學之前就看完了。”顧衍白看穿了蘇苡沫眼裏的疑惑。


    他淡淡開口,仿佛並不把此事放在心上,“它不止是一本愛情故事。”言簡意賅。


    剪短的十個字,詮釋了內涵。


    如果蘇苡沫是個懂《複活》的人,那麽她必定不會再開口問;如果她不是,這一句話也足夠為他自己作解釋且讓蘇苡沫明白。


    這是顧衍白的聰明之處。


    早在蘇苡沫下飛機與顧衍白重遇的那一刻,他就已經做好了“一切為她”的準備。


    果然,蘇苡沫不再多言,隻是她仍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目光在顧衍白與《複活》之間來迴打量,秀眉微微蹙起,香腮鼓起,就是那般任性的“不相信”。


    蘇苡沫再有不願,也改變不了事實。


    索性不去計較,她埋頭苦讀。


    ……


    滴答、滴答、滴答——


    秒針緩緩跳動。


    蘇苡沫並非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她同樣追求文化底蘊。


    她曾經花費一年半的時間攻讀了四年的文化課,初出茅廬的她雖然有顏紀的幫忙,但她依舊是一個新人。


    她需要花費大把的時間在剛起步的事業上,閑餘的時間少之又少,她不得不把本就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擠出來用於學習。


    可想而知那個時候她有多麽辛苦。


    流汗,甚至流血,她都咬牙堅持下來了。


    盡管如此,蘇苡沫並非專業出身,俄語水平她隻是一般般。


    約莫十頁的內容,她不得不止步於此,之前就有詞語她隻能通過語句的整體意境推斷,但隨著內容的增多,推測的手法不能領悟文章的精髓了。


    《複仇》停留在十頁與十一頁的界麵,紙頁平整她發起了愁。


    此刻的蘇苡沫就如渴望水的魚兒,一旦投奔大海的懷抱就無法離開,她急需之後的內容。


    可事實上她無法做到正確無誤地暢通閱讀。


    她拖著香腮,遺憾地半垂下睫,臉上的失落不加掩飾。


    “需要幫忙?”顧衍白並未急於求功,他淡淡地開口。


    “一個俄語翻譯!”蘇苡沫脫口而出。


    她下意識的第一個反應,話出口了,她才從書籍中迴過神,認為顧衍白在套近乎,她撇了撇嘴,“一邊去,別打擾我。”


    “我們活在世界上抱著一種荒謬的信念,以為我們自己就是生活的主人,人生在世就是為了享樂。這顯然是荒謬的。要知道,既然我們被派到世界上來……”


    耳邊驀然響起顧衍白的聲音,是幹練利落的俄語。


    他神情輕鬆,毫不做作,他的目光為看書籍,卻說得一口流利的好俄語。


    蘇苡沫嘴唇微微張開,要說什麽卻在聆聽時忘記了說話,她驚愕地抬眸望向顧衍白,看到得隻有他偉岸頎偉的背影。


    陽光投在顧衍白身上,他背對著蘇苡沫,她看到陽光為他鑲嵌了一層金光,她一時無法適應光纖,她伸手擋住陽光。


    須臾,他的背影再次映入她的眼簾,她不禁心頭一顫。


    單單是背影,就能感受到他非凡的氣魄,然,讓她悸動的並非是他的氣魄,而是第一眼就的印象——可靠的肩膀。


    待蘇苡沫迴過神意識到自己想到了是什麽時,她連忙搖頭散去腦海的亂七八糟。


    蘇苡沫當然知道顧衍白在說什麽。


    並非他胡言亂語,而是他在翻譯《複仇》,他說出的這段就是裏麵的經典語錄之一,是聶赫留朵夫走到新生活的門檻時的覺悟,文中“園主”的故事引自《聖經》。


    她懂得原文的大致意思,但不能準備無誤的翻譯出來,他恰恰做到了這一點,用詞恰到好處,要知道用詞的準確對於一本外語名著的理解有多麽重要。


    正如閱讀《複仇》,慢慢地讀,細細地讀,這樣才能品味人生的智慧,讀完之後才會有中脫胎換骨的感覺。


    天知道,蘇苡沫聽到顧衍白的翻譯之後除外驚訝,有多麽狂喜。


    “能幫個小忙嗎?”安靜許久之後,蘇苡沫有些不自在地開口,聲音輕而小。


    “好。”


    顧衍白轉過身,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深邃的鳳眸盛著柔光——


    ……


    “叩叩叩——”


    輕輕地敲門聲響起,打斷了蘇苡沫與顧衍白已經維持三個多小時的閱讀。


    蘇苡沫低頭細細品味名著的含義,對於敲門聲渾然不知。


    她的一手輕輕覆在書頁上,另一手捏著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顧衍白在藤搖椅放了一張椅子,他就坐在蘇苡沫身邊。


    他側首看了眼專注的蘇苡沫,眼底有柔光閃光,他起身走向房門。


    打開房門的瞬間,他抬手示意門外的人保持安靜,其實他眼神裏的冰冷直接讓對方禁聲。


    傭人全身一抖,欲哭無淚,眼神怯懦中包含懇請,撞起膽子顫顫巍巍地指了指樓下廚房的位置,希望顧衍白能明白她的意思。


    顧衍白冷眸淡淡一瞥,隨即輕輕關闔房門,向樓下廚房走去。


    不多時,顧衍白迴到書房,隻不過手裏多了兩人分量的午餐。


    他的動作極輕,投入閱讀的蘇苡沫直到感覺一大片陰影籠罩下來,降低了她閱讀的光線,她才抬頭看去。


    “這麽了?”蘇苡沫微微歪頭,疑惑道。


    她或許未曾意識到,她和顧衍白相處的一上午是從來沒有過的平和。


    顧衍白的鳳眸,漆黑不見底,似那深不可測的深淵,仿佛多注視幾秒就會不有自主地陷進去。


    他凝眸注視她仰起的嬌顏。


    簡短普通的運動服難掩她清新明麗的姿容,美眸流轉間,嬌俏純淨中偶爾會透出一點點狡黠,無論是何種神情,都深深地烙在他的心頭。


    沒得到迴答,蘇苡沫眨了眨眼眸,眼裏是清澈的泉水,洗滌了顧衍白所有的不良情緒。


    她卷長的睫毛似兩把刷子,仿佛無辜懵懂的少女,每一次轉動都刷到了顧衍白的心底,癢癢的。


    顧衍白的喉嚨動了動,鳳眸裏的漆黑漸漸燃起火苗。


    他不由自主的伸出大手,想要捧起她的臉頰。


    蘇苡沫愣愣地看著顧衍白,顧衍白的愈來愈接近——


    猛地!蘇苡沫似乎想起了什麽,使足了勁兒拍掉顧衍白的手,在他手背留下紅痕的同時,她的掌心微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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