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海岸線平靜的浪濤正在連綿不絕地向遠處翻滾著。


    可是不知何時而來的暴風驟雨卻並沒有停下。


    狂風唿嘯著,吹得樹枝劇烈搖晃,天也陰暗至極恍若透不出任何的光亮。如注的大雨劈裏啪啦地從高空砸落下來,在黑壓壓的海麵上砸出了無數的漣漪。整個世界仿佛被一層朦朧的雨幕所籠罩,顯得格外陰沉和壓抑。


    「既然解決了,我們走吧。」收迴了光明權杖的伊萬斯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地開口道,「也不知道費這麽一番功夫做什麽,本來被封印的人還是在封印裏麵,就好像我來這裏就真的隻是為了炫耀顯擺一下。」


    「你又不是沒做過這種事情。」洛基的目光從滿臉沉重的索爾移開,看向伊萬斯揚起嘴角笑著說道,「你之前不也特意跑到地牢裏,不就是專門為了笑一笑刺瞎我的眼睛?」


    「伊萬斯……」


    當伊萬斯準備離開時,身後還是傳來了雷神喊住他的聲音。


    渾身都是雨水的金髮青年似乎停頓了一瞬,而後緩慢地轉過頭來,藍眸定定地注視著索爾。


    雷神高高舉起那柄沉重的暴風戰斧,手臂上的肌肉緊繃,青筋暴起,猛地向空中奮力劈去。


    那一瞬間,天穹之中陰暗至極的陰雲雨幕仿佛都被這雷霆萬鈞的一擊劈開。


    原本厚重如鉛的雲層如同被切割,為金髮青年留出了一道澄澈的天空,足以讓他不被冰冷的雨淋到。


    「為什麽,什麽都不和我說?」索爾瞪著赤紅的雙眸盯著伊萬斯問道。


    伊萬斯的眼神微微瞥了瞥雷神手中的暴風戰斧,他是真的沒想到拿到戰斧的索爾竟然會……得到那部分的記憶。伊萬斯的目光又落迴雷神的臉上,男人此刻的神情如同痛苦至極的困獸般,雖然看起來還算平靜,但是實則狂暴憤怒的靈魂在一個無形的充滿利刺的籠子裏歇斯底裏的發狂,不惜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為什麽不告訴他?


    ——那當然是因為伊萬斯還是喜歡索爾,沒心沒肺的傻嗬嗬的模樣。


    「你又在逃避什麽?」雷神扔掉了無限手套和暴風戰斧,大步走到伊萬斯的眼前,他如今終於補齊了所有的拚圖,也補齊了屬於光明神伊萬斯的最後一塊破碎的拚圖。即便伊萬斯成為了光明神,他好像還是那個遇事喜歡逃避的青年,以為隻要什麽都不說,那麽他就什麽都不會知道,那些過往就仿佛什麽都不存在。


    可是就是這個喜歡逃避的青年,卻為了他,毅然決然地斷了自己所有的退路。


    為了他,以人類那脆弱不堪的身軀,勇敢地肩負起人類一族沉重無望的命運;


    為了他,毫不退縮地麵對這個世界上最為絕望、最為悽慘的諸神黃昏的終局;


    為了他,義無反顧地和擁有最為強大力量的神王展開了長達百年的殊死對決……


    「伊萬斯,為什麽?」索爾的雙手梏住伊萬斯的肩膀,男人的喉嚨裏發出痛苦的聲音,那聲音低沉而沙啞,如同困獸在絕境中發出的嗚咽般,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絕望。


    這位如同戰神般堅毅不屈的男人,在此刻卻弓起了脊背,那原本挺直的脊樑仿佛被無法承受的重負壓垮,整個人都顯得無比的痛苦和脆弱,仿佛他此刻正在承受著難以想像的龐大痛苦般。


    索爾之前就說過,他怕自己遲鈍而又愚笨。如若伊萬斯不說,他根本難以猜測到伊萬斯為了他付出多少。


    而事實是,的確如此,一無所知的人就是他。


    雷神越想越痛苦,內心猶如被千萬把利刃反覆切割。他無法想像,在如此漫長的多年裏,為了鋪設這條通往自己的道路,伊萬斯到底是在怎樣如同地獄般的環境裏來迴浮沉,這究竟會是多麽一條殘忍而又無望的道路。


    金髮青年微垂著眼,對上索爾猙獰扭曲的麵容。


    伊萬斯開了開口,聲音卻仿佛卡在了自己的喉嚨裏。


    「對不起,對不起……」愈演愈烈夾雜著電閃雷鳴的暴雨聲中隻聽到索爾沉重的聲音。


    這麽多麽可笑啊。


    曾經隻看到那場夢境一部分的雷神,還在心中對自己說,如果是他的話,他一定會聆聽伊萬斯的祈禱,成為伊萬斯所期望的肩負起人類命運的神明,也會將伊萬斯從那場無盡輪迴的地獄裏拯救出來。


    而事實是,原來那個人——真的是他。


    「是我扔下了你,也是我將你推向了最深的地獄。」索爾眼眸陰暗沉痛地注視著眼前的伊萬斯,所以一直以來困住青年的噩夢不是無盡的死亡,而是[人類之神]的死亡,也就是他。


    更讓雷神痛苦的是,當他迴憶起他臨死的那一刻——


    明明伊萬斯可以罵他,罵他的自私自利為了他的愛而引領伊萬斯走上一條不歸路,罵他的狂妄自大許諾了自己達不到的承諾甚至連自己都不幸殞命,罵他的無能為力將自己的心愛之人無情地推入悽慘絕望的深淵……


    可是,什麽都沒有。


    伊萬斯隻是如他所說的那般,他達成了自己的承諾,為他鋪了一個漂亮的花床。


    即便是最後一刻——


    金髮青年仍然溫柔得不像話。


    他對他說,[我愛你]。


    他讓他閉上眼睛。


    [你已經走了很久了,為什麽不迴頭看一看?]


    [你的父王,你的母後,你的弟弟洛基,還有那些深深愛戴和信賴你的士兵和子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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