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麽?」路易斯立刻伸手攔住了索爾。


    「你知道,伊萬斯說過,他害怕水。」索爾的目光緊逼銀髮吸血鬼。


    「我知道。」路易斯牢牢抓住索爾胳膊的手臂一僵。


    但其實,即便伊萬斯說過害怕水,伊萬斯也從來沒有對水或者與水有關的景色表示出恐懼的情緒來。甚至當初的安德烈,也是伊萬斯從湖裏救出來的一隻落湯狗。


    與其說害怕,不如說伊萬斯隻是不喜歡水而已。


    可是路易斯也明白,正是因為不喜歡水,所以沉睡在冰冷的水底才能幫助伊萬斯更好地壓製住自己。


    「我絕對不會將伊萬斯一個人留在冰冷的水底。」索爾強硬地甩開了路易斯的手。


    「伊萬斯隻是在沉睡。」安德烈連忙緩聲勸道,「一般隻需要兩三天就醒了,你的父王不是也會休眠嗎?」


    「沉睡,我厭惡沉睡這個詞。」


    在此刻,雷神的神情陰沉至極,他的心對[沉睡]這個詞產生極為強烈的厭惡的情緒。


    是的,伊萬斯已經如同雕塑般在他的寢宮裏光輝璀璨地沉睡了一千多年。


    但是迄今為止,他都不知道那段沉睡的經歷對於伊萬斯來說到底蘊藏著怎樣可怕黑暗而又難以開口的過往。


    如今,當清醒的伊萬斯再次陷入深埋水底的沉睡,雷神的心裏卻無法相信——


    真的隻是在簡單地沉睡嗎?


    「別意氣用事了,索爾。」路易斯的臉上露出了嚴肅冷硬的神情,「我明白你重視伊萬斯的心情,我和安德烈也是同樣的,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伊萬斯為什麽要故意支開你?伊萬斯明白他自己的能力有可能會失控,他的理智不敢有任何的鬆動,因為他明白光明神力也具有極為強大的破壞力。」


    聽到這裏,雷神直到此刻才意識到,伊萬斯真的是在故意支開他。


    「在水底休眠一段時間是伊萬斯想出的最好的辦法,他如若在清醒的狀況下失控而失去理智,在地球上出現了光明神暴走的情況,誰有能力阻止他?」路易斯冷凝的金棕雙眸盯著索爾,「難道是毫無神力的你嗎?」


    金棕長發的高大男子如同雕塑般佇立在湖泊邊。


    索爾硬挺俊美的麵色凝重,雙拳緊握著,指節發白,胳膊上的青筋凸起代表內心翻湧得不平靜。


    「失控就是失控,失去理智的伊萬斯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如果當他清醒過來之後,當他意識到他做出了無可挽迴的事情,你認為他的心情會是怎樣的?」路易斯繼續質問道,吸血鬼的情緒甚至在他自己的步步質問激化下也變得高昂,「你和我們都知道,不管伊萬斯再怎麽表現得淡漠不在意,他始終都是善良而又心軟的神明。索爾,你需要為伊萬斯考慮,你要考慮他的心情和想法,而不是隻按照你的準則去行事!」


    索爾垂眼注視著湖麵,他看到了自己充滿陰霾的雙眸。


    還有眼眸中所掩藏的,伊萬斯所說的無能狂怒的神情。


    他當然明白路易斯所說的,雷神同樣在伊萬斯的身上感受到了極為強烈的割裂感——


    伊萬斯總是表現得平靜而又淡漠,保持著事不關己的態度,可是每一次卻又會從容不破地給予援手,展現一種神性的溫柔;他的弟弟是如此的光輝閃耀,可是在靈魂的深處卻掩藏著不為人知的黑暗;身為光明神的伊萬斯好像是無所不能的存在,可是此時此刻,他卻孤寂地一個人被困在冰冷的水麵之下。


    但無論如何,這個溫柔而又心軟的神,是他最珍視的伊萬斯。


    雷神在垂眼注視著湖麵沉默了許久之後,抬起頭望向安德烈和路易斯說道——


    「我深思熟慮了。」


    路易斯從轉身的索爾的目光裏還是看到了一種不可撼動的堅定。


    男人寬闊的身軀在此刻繃緊如同拉緊的弓弦,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阻止他的離弦。


    「你為什麽就是不懂!」路易斯也無可奈何地發怒。


    「伊萬斯的沉睡對於你們來說就像是一個例行的事情,他在這裏沉睡,而你們在守護他。」索爾似乎變得平靜了些,「我也曾經是這樣做的,我注視著他沉睡的容貌遠比任何人都更久。」


    ——可是,僅僅隻是注視著,真的能走進伊萬斯的世界嗎?


    伊萬斯曾經說過害怕水。


    那個說要讓伊萬斯陷入恐懼深淵的海科特在清醒過來後,對水也產生極度的恐懼心。


    即便索爾不如洛基般聰慧,他也知曉這其中必然有所緊密的聯繫。


    雷神連下雨之時的雨滴都不想灑落至伊萬斯的身上一滴,更別說眼睜睜地看著伊萬斯的全身深陷入如同黑暗沼澤般的冰冷湖底。而此時好像同樣也陷入沼澤的人是雷神,他與伊萬斯之間的距離是如此的逼近又如此的遙遠。壓抑沉重的心情在他的身軀裏交織,讓他仿佛能感受到難以掙脫的強烈窒息感。


    索爾蹲下來伸手觸碰著冰冷的湖水,平靜的水麵漾開了他的麵容,呈現出一種破碎的失控感。


    「我曾經承諾過伊萬斯,永遠都不會再讓他一個人。」


    雷神既然這麽承諾了,他就絕對不會背棄自己的誓言。


    「我明白你們對伊萬斯不亞於我的珍視,我也明白你們的立場和思考。」索爾站起身,他在此刻想得很清楚,「但是,你們需要知道的一點就是,神明並非無所不能的,我們也隻是擁有更長壽命的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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