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樣的場景,早已不止發生一次,也許正常的玩偶都應該有些心累了,但是對於他而言,一直都有一股熟悉的感覺卻縈繞心中。


    巷子的邊緣突然又出現一個黑色的影子,同樣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個矮矮的影子,明顯不會屬於一個成年玩偶。


    那個影子在躲,可惜躲避的技巧算不上很好,能看到那個影子很快就被擊倒在地,是一個黑色的毛線團頭露了出來,在毛線團頭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人護在了身後,來不及看清那個玩偶的臉和動作,對方已經將搶自己東西的人直接打倒在地。


    毛線團孩子玩偶拔腿就跑,卻不是往外跑,他竟然往小巷的更深處開始跑——


    他靜靜的守在巷子口,很快那個黑色毛線團小孩艱難的推著一個重重的輪胎走了過來,看到他竟然還在,小孩遲疑了一下,企圖舉起輪胎迅速逃跑。


    失敗——因為輪胎實在是太重了,小孩鬱悶的低下了頭,默默的鬆開了手,已經做好了自己辛苦「撬」來的輪胎會被人搶走的打算,連頭頂的毛線團都好像更加粗糙了的樣子。


    關鍵是,這個小孩有沒有想過,深夜,小巷,一個也就比輪胎高上一些的男孩玩偶,怎麽想!都偷感太重了吧!


    任誰看這都是贓物啊!


    他盯著小孩,卻沒有伸手,他沒有搶小孩的輪胎,而且說實話,以他的眼光來看,也能看出那個輪胎似乎是很值錢的樣子。


    輪胎滾在地麵上,也沒有什麽響聲,小孩也讀懂了他的意思,但是仍然不放心的一步三迴頭,時刻提防著這看不清臉的怪異玩偶,黑色的毛線頭甩得飛起,紐扣眼都像放大了在瞪眼睛一樣。


    屬於是小偷提防小偷了,賊喊捉賊。


    ————————


    終於到了目的地,那是一個老舊的迴收站,坐落在港口邊上,幾乎沒有任何玩偶的痕跡,隻有一個已經昏昏欲睡的老年玩偶,他頭一點一點的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當男孩把輪胎推上那簡陋的稱台,立刻像一隻警醒的狐獴抬起了頭,滿意的看著這次的貨物。


    老年玩偶在那身破破爛爛的夾克裏掏了一會兒,掏出了一張小麵額的鈔票和硬幣,甚至都不會問男孩接不接受這個價格,直接甩了過去,而男孩也確實隻能來這個迴收站,雖然會剋扣將近一半,但是不會直接搶走。


    港口的風格外的冷,男孩玩偶打了個冷顫,嘴角卻悄悄彎起,今天他可以給自己和媽媽買一些麵包和牛奶了。


    小心翼翼地敞開衣服,趁著黑暗,把錢放在了胸口內側的袋子裏,他還要注意不能讓媽媽拿到這些錢,不然會被媽媽拿去買藥的。


    他仍然警惕的看著身後那個不遠不近的跟著的怪玩偶,對方沒有做出任何攻擊性的舉動,他想起了對方打架時的身手,心裏有些羨慕,如果自己也能這樣的話,就能夠賺到更多的錢了,媽媽和自己就不會餓肚子了。


    ————————


    天色快亮了,尤其是港口,風也越來越大了,男孩有些發抖,一件外套精準的拋起落在了他的頭上——


    他急促離開的腳步一頓,即使不用迴頭,他也知道這應該是那個怪玩偶丟給自己的。


    當他迴頭,果然,對方還是保持著一個安全的距離,不會讓他過於害怕,直到此時,男孩玩偶放鬆了警惕,但還是不打算直接迴家,他要在一些破舊的居民樓裏甩掉這個玩偶。


    他難道真的是在護送他嗎?身上的外套還帶著玩偶身上的熱度,男孩玩偶覺得很是陌生,這種深夜裏的暖意太過讓人陌生,以至於他根本不打算相信。


    是的,他在護送這個男孩,像是護送那位女士一樣,同時他也在思考,如果自己對於女性和小孩子有這麽高的善意,或許……他是一位花花公子嗎?


    他突然對自己的認知更加深入了。


    ——————


    看著男孩看過來的藍色紐扣眼,像是一頭警惕的小獸,即使尚未長成仍有尖牙,隨時準備給敵人來上一個血腥的傷口。


    他決定了。


    他要用掉這一次問題的機會,事實上,他知道,這所謂的遊戲規則充滿了陷阱和漏洞,他是能夠開口提問,但是對方一定會迴答嗎,迴答的一定是真的嗎?這一切都無法確定,這場信息遊戲,不僅在於是否獲得,還要在於是否能夠相信。


    而他現在決定要問這個男孩兒,帶著一種莫名的信任,但是他心裏知道,更多的是因為,他幫助了這個男孩,而對方有種奇異的一直迴頭想要知道他的目的,想要迴報互不相欠的想法,信任是他的直覺,可他更相信自己的分析。


    很低的聲音,卻讓這個小男孩嚇了一大跳,他甚至敏銳的想要立刻逃跑,這裏是寂靜之地,所有玩偶都知道——不要發出聲音!而其中最為敏感的就是不要說話!


    可是他說了,他在問問題,他問道:「這座城市最多的是什麽人?」


    他的一天隻有一個問題機會,總共隻有三天,而他選擇了問這樣一個似乎和自己毫不相幹的問題,這可以很籠統,很敷衍,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好人,打工的人,迴答什麽好像都可以。


    男孩的恐懼已經溢於言表,聽見了他的話,也許不在乎內容,就這個聲音本身,已經足夠震驚,男孩在遲疑,好像一秒,好像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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