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你才是應該感到委屈的那個。我因為不甘自己的結局,才用某種手段創造了你。”


    「祂」嘆了口氣:“你被迫走我規劃好的道路,被迫要經歷這一些痛苦的事,被迫要與那個糟糕的世界相處,你卻反過來為我不甘,聽雪,做人不能傻到這個份上。”


    付聽雪覺得自己臉上冒出點熱,他撓了撓手心:“可是,我沒有這麽覺得。”


    「祂」對自己實在太溫柔了。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性格,擁有那麽些道具,他早可以安安穩穩地過舒坦日子去——可自己的性格又不是被「祂」設計的。


    「祂」隻是因為明白自己,才規劃了這條路,如此的因果,「祂」對自己隻能算有恩。


    「祂」又笑了一下,語氣拋去了那些沉重,變得輕快了些:“那看來我們都無法說服對方。不過,能聽到你對我並不怨恨,我其實很開心。”


    「祂」有時候覺得,自己像一個很糟糕的家長,為了滿足自己的願望,造下了付聽雪,還讓他走上既定的道路——可付聽雪這個傻孩子,他心中隻有善,生不出惡來。


    「祂」又懷疑自己,當初的他真的是這幅模樣嗎?怎麽可以單純天真成這樣?


    真是乖得讓人都捨不得交給謝知去了。


    唉,怎麽就被謝知拐走了呢?


    「祂」走了會兒神,忽然聽到付聽雪大聲地說道:“所以我可以有個代步車嗎!”


    付聽雪如今已經知道這個世界不是他想的那樣,但他依舊無法見到那麽多人死去。頂多,頂多他多睡會兒好了。但是他是不會停下腳步的。


    更何況,「祂」還無法說明世界真相的本質。如果這個世界真的不需要拯救,那「祂」又為什麽會這麽引導?


    相反,此刻他安心了許多。因為不再覺得自己對這個世界有虧欠,餘下隻剩了喜悅與不斷向前的勇氣。


    「祂」看著付聽雪臉上湧起的歡快,也忍不住笑意:“可以,當然可以。你會有的,那是個很可愛的小道具。”


    付聽雪開心地笑了起來,在與「祂」的交談中,一步步走到了這條幽深隧洞的盡頭。


    他的心跳逐漸加速,有些不敢置信眼前所見。


    在他麵前,是一棵巨大的發光的樹。它就像夢中才會出現的那種奇幻物種,是一棵樹,也是一個巨大的蘑菇。它的樹幹粗極了,卻不給人強壯的感覺,短短矮矮的像個柔軟的菌柄,仿佛你伸手去觸摸時還能摸到充沛的肉感。


    傘蓋狀的樹冠垂下了藍色螢光的絲線,在無風的溶洞中它們輕輕搖曳,交錯編織。


    它們如同湛藍的海洋,又像是流星般的點綴,像輕紗映著付聽雪的臉頰。


    在微微蕩漾的波光中,這個世界美得讓付聽雪的心都平靜下來。


    兩人都安靜地欣賞了一會兒,直到那個溫柔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裏是須彌。將你手上的小樹枝拿出來吧。”


    付聽雪慢慢迴過神來:“好。”


    付聽雪上前把白色的枝椏栽在了大樹的旁邊,隻見那白色的枝椏就在一瞬間溶成了一灘瑩瑩的水糰子,滾動著圓圓的身軀融進了大蘑菇紮根的土地中。


    “這是?”付聽雪被眼前的變化嚇了一跳,差點兒趴下去去要把那水糰子挖出來。


    “哈哈哈哈……”卻聽那聲音被逗笑了,不慌不忙地才解釋道:“沒事,借點力而已。”


    付聽雪不懂,但是相信「祂」,就點了點頭:“那我就迴去了嗎?”


    “嗯。”那聲音停頓了一下,才略是正式地收斂了話語中的笑意,對著付聽雪道,“再見。”


    付聽雪在這一瞬間也仿佛明白了,他們不會再有交談的機會了,也不會再有相見的時候了。


    他認真地迴道:“再見。”


    即便如此,還是要說再見。


    在又一次的失重感來臨時,他仿佛又聽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聲音。


    “聽雪,在幹嘛呢?和你那個小朋友聊天嗎?”


    付聽雪臉上不禁一燙。


    怎麽就是小朋友了呢?不過……原來給自己送禮物這件事,在他們眼裏就像照顧小孩一樣嗎?


    他迴想了一下自己得到禮物時那些介紹——唔,倒也不至於。


    他耳朵一動,又聽到那邊的聲響:“是啊,我還是第一次發現,那小傢夥真是有些過分可愛了,他比我想像中還要好。”


    “確實是個好孩子。”那個熟悉的聲音像風吟一般,“我這瓶酒喝完要去睡一覺了,你呢,你要去哪裏?”


    那邊似乎傳來了風揚過樹梢的動靜。


    付聽雪幾乎能想像出那片曠野,能想像出大樹下那紅色的風車菊隨風搖曳……他閉著眼,卻在陣陣靜謐的風聲中,勾勒出那個繁星點點的夜空下,兩人坐在樹梢枝頭閑談的畫麵。


    就在付聽雪以為自己不會再聽到下文的時候,那個聲音才緩緩說道:


    “我麽,先去見見其它幾位朋友吧,之後可能去提瓦特之外的世界看看。你去睡覺也好,省得天天喝酒,把自己喝得一身酒味。”


    “啊,怎麽會——”那個聲音委屈巴巴地說道,“你明明說過我的味道聞起來有清甜的蘋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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