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後來並不留在b市等死。


    他們來到了c市。這才是他們知道自己存在的原因。


    付聽雪仰頭看著雨絲,b市, 確實留下的人不多了。


    而剩下的那些人——說是地獄惡鬼竟也不過分。因為讓他們活下去的, 不止是親人的託付, 還有血肉。


    有些模糊的記憶像老舊的相片在腦中播放著, 弄得腦子漲漲的,有點難受。


    付聽雪說自己沒恢復多少記憶,倒不是唬謝知。他確實得到了大多的記憶——但更重要的是, 他對那些記憶並不完全感同身受。


    就仿佛, 自己被丟進了一個電影院中,麵前的影片一張一張接連而過,他能理解其中的故事,但自己不是主角, 隻是觀影者。


    看著影片中主角的不斷掙紮有一點點的共情, 卻無法得到主角的情緒。


    那點壓抑感是存在的,畢竟是在看一個人不斷死亡的過程——這哪怕是在現實中觀影, 不斷接受這種畫麵的衝擊,人也會無比難受。


    他一開始那麽難受, 就是這些大批量的記憶一股腦地灌進來, 甚至讓他在某個瞬間產生了“自己是誰”的身份認知障礙。


    但是在緩過一陣後, 當他得知自己與那些記憶隔著一層障礙,那種窒息感、瀕死感就如海潮褪去了。


    這與付聽雪剛重生時還記得的“前世”不同, 那時候他是非常流暢地有那是自己過去的認知,自己的情緒、心理狀況也是完全繼承過來的。


    不過到底是有一點點難受。付聽雪忍不住敲了敲自己的頭。


    他不合時宜地想:親吻確實能讓人情緒變好。大概又是那些奇奇怪怪的激素帶來的好處吧。


    “來吃飯啦!”


    付聽雪迴過頭去,就見謝知冒出一個毛絨絨的頭。那是被自己揉亂的,倒是和謝知的少年氣很是相符——當然,也許別人是不會這麽想的。


    得到了那些記憶,付聽雪自然也對謝知有了更多的了解。


    付聽雪腳步輕快地走向謝知:“來啦,晚飯吃什麽?”


    謝知一雙眼笑得繾綣,一看就是正春風得意的時候:“今天可是個重要的日子,我做了四菜一湯。”


    付聽雪腳步一頓:“我猜其中一菜是泡蘿蔔。”


    謝知輕笑一聲:“猜對了。”


    走到餐桌旁,付聽雪看著上麵一盤泡蘿蔔,一盤拍黃瓜,一盤白糖番茄,一盤中午剩下的金玉滿堂,一道蝦米湯,忍不住笑了起來,打趣道:“說好的四菜一湯,還真是一樣不少。就是這菜嘛,我本來還以為大廚今天是有多慷慨呢。”


    “家中貧困,巧婦奈何無米之炊,阿雪你將就吃。”謝知眨眨眼。


    本以為付聽雪會順著演下去,不想他在謝知亂糟糟的頭髮上再揉揉:“辛苦了。”


    青年的語氣卻不是先前調侃狀,而是溫柔鄭重地看著他,茶色的眼眸中映著謝知有些茫然的表情。


    為什麽突然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辛苦了”的話。他一直,一直虧欠著,現在做的隻是些微不足道的補償。


    謝知往頭頂抓住了青年作亂的手,帶到唇邊蹭了蹭:“聽雪,你頭還痛嗎?”


    付聽雪唇角勾起,順手就在謝知的臉頰上摸了摸:“隻有一點點,畢竟是一下子灌了那麽多水進來呢。”


    謝知挑了下眉。他在準備晚餐的時候,終於在上頭的甜中清醒了些。他開始思考,付聽雪所說的究竟隱瞞了多少。畢竟至少在被觸動記憶的一瞬間,他的情況真的看著太過虛弱。


    可如果付聽雪真的恢復了大量的記憶,那麽此刻這麽輕鬆的情緒就不會存在。


    可是,他是怎麽在一瞬間好像生長了那麽多的樣子呢?


    但對他來說,隻要聽雪的情況穩定,那麽其它都可以不重要。


    於是他迎著付聽雪的手主動地蹭了蹭,又往前一步:“親親會好點嗎?”


    付聽雪瞥了一眼桌上的飯:“要涼了。”


    謝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眼睛一彎:“才不會,就親兩口。”


    “哪裏同意……唔。”


    付聽雪看著眼前吻得專注的人。


    不得不說,謝知長得太美了,尤其是當他湊近了的時候,這一份美在眼前放大後,心跳都會不自覺地為他加速跳動。


    好在謝知多少還有一點理智,沒有等到飯菜真的涼了才放手,隻是“淺嚐輒止”了一番。


    付聽雪嚼著口中的飯,吃著吃著忍不住笑了一下。


    謝知也跟著傻笑起來。


    他們對視著,越笑越傻。


    這大概就是盛不住的開心吧,那一陣甜到心底的感覺總是讓人忍不住咧開嘴來。


    一頓無比喜悅的飯吃完,就差不多是睡覺的時候了。


    夜晚,兩人終於不必再借各種小心思抱在一起睡。


    他們挪了個大點的窩,大大方方地抱在一起睡覺——不過太過大方的後果就是,沒了緊張感,腦子就開始想些血氣方剛的東西。


    付聽雪的手搭在謝知的胸前:“跳得好快。”


    謝知克製調整著自己的唿吸:“明天估計還要早起。”


    付聽雪輕笑一聲:“我知道。”


    他搭在謝知的肩頸裏,語氣輕輕:“等這一陣子的事過去了,我們閑一點點了,就找個不受打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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