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月映著男人眼中冷冰冰的殺意,無盡的冷風撲麵而來。


    相互依偎在石頭上的兩個人還未察覺到危險降臨,滿心歡喜盼著五星連珠的場麵。


    竺玉鑽進他懷裏取暖,驅散了方才的困意,便沒有再打瞌睡。隻是已經等了好一會兒,天上的月亮沒什麽變化。


    竺玉的眼睛看得都有些發酸,饒是如此,還是耐心等著。


    嚴忌問她餓不餓。


    她搖了搖頭。


    「今夜觀星賞月,好像也不是明智之舉,怕我們兩個是等不到了。」竺玉瞧著毫無異動的天色,忍不住說道。


    嚴忌揉了揉她的頭:「今夜不成,還有往後。」


    竺玉心想他說的也對,日子還長,總能等到。


    她裹著他的衣裳,身上都是他的氣息,清冽至極的冷香,沁入鼻尖,煞是好聞。


    花前月色,正是好時節。


    她難免心旌意動起來,仰著小臉,粉潤的唇瓣像剛吃過花釀,香甜柔軟。


    還沒碰到他。


    耳邊一道鋒利的風掠過。


    箭矢擦著嚴忌的胳膊,沉沉落地。


    四麵八方燃起了火把。


    迎頭而來的肅殺之氣將這片小山頭徹徹底底的包圍了起來。


    靴底碾過枯葉,這聲響在此刻尤為刺耳。


    竺玉順著聲音望去,男人踏著月色緩緩走出來,一襲陰沉的黑衣,手邊沉沉壓著劍柄,袖口收束的幹淨利落,似乎方便他隨時可以抽劍奪人性命。


    借著茫茫月色,將他的五官看得清清楚楚。


    一雙冷眸,毫無情緒。


    少女的瞳孔縮了縮,抓著身邊的男人,身體下意識往後躲了躲,可這四周都是他帶來的親衛,早已將他們圍得水泄不通,銅牆鐵壁般叫人插翅難逃。


    竺玉臉上褪了血色,如紙般薄,浮著幾分蒼白,懾人的壓迫感逼得她都喘不過來氣。


    陸綏望著她,神態從容,仿佛並不是在盛怒中趕來,他語氣平和:「殿下玩夠了嗎?」


    還是給她留了顏麵。


    沒有徹底拆穿她的身份。


    男人腳底的黑靴一步步朝她靠近,腳下枯枝爛葉被碾碎的聲音像奪命的符。


    陸綏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嚴厲的掌風將她從嚴忌的身後拽了出來:「殿下總是貪玩,這倒也沒什麽。」


    「玩幾次平民百姓解悶作樂的過家家遊戲,就當打發時辰,可這山林,夜間常有猛獸出沒,若一不小心傷了殿下,可就糟糕了。」


    陸綏說著,撩起眼皮,漫不經心掃了眼嚴忌,仿佛壓根沒有將這個人放在眼裏。


    他接著說:「不過下迴,還是莫要用旁人的真心來作踐,他被您瞞得苦,還當您是身世悽苦的小可憐,其實他才是被您玩弄掌心的書中人。」


    竺玉萬萬沒想到陸綏竟然這樣汙衊她,她從未將嚴忌當成解悶的樂子!隱瞞身份也是無可奈何。


    竺玉氣得身體哆嗦,「你這人在胡說八道些什麽?我根本不認得你。」


    她雖然生氣,腦筋轉的卻不慢。


    當機立斷,還不如裝作不認識陸綏,那他口中的話自然做不得數,也就不必她苦苦解釋。


    陸綏冷笑了聲:「殿下莫要再鬧了。」


    說罷他看向嚴忌,眼底深處是掩飾不住也懶得遮掩的厭惡和嘲弄,他說:「主子頑劣,我替她同嚴公子道個歉,這段時日不過是她無聊時用來打發時辰的法子,她從前也這樣欺瞞過別人。」


    停頓稍許,陸綏吐字:「是個慣犯。」


    嚴忌望著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向來溫和的他周身也顯出幾分冷戾:「她既說不認得你,我便信不得你的話,還請這位大人,先將她鬆開。」


    陸綏笑了笑,眼底更加冰冷。


    他鬆開了手,隨從即刻意會,上前來扣住了少女。


    陸綏拔了劍,鋒刃的冷光透著凜凜的殺意,白刃倒映著男人漠然的黑眸。


    他一劍落下,劃破了嚴忌這張出色的臉。


    鮮紅的血,順著白皙的臉頰緩緩往下落,留下一道血紅色的印記。


    少女起先像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隨即的驚叫,仿佛痛在她的身上。


    她沒有了方才的冷靜,看著他的眼中也帶著幾分恨意:「陸綏!你做什麽!?你不能、不能傷他。」


    可憐她再怎麽掙紮。


    纖弱的身體也抵抗不了訓練有素的親衛,更無法抗衡男人此時此刻滔天的嫉妒。


    陸綏手裏還提著劍,用血洗過的劍,仿佛更加鋒利,他迴過頭,沉默著望了她好一會兒。


    冷瞳無畏無懼直視著她的眼。


    好像打碎了的陶瓷,乍開如瓷片般鋒利的恨。


    他望著她對自己的憎恨:「殿下方才還說不認得我,怎麽知曉我的名字?」


    竺玉咬著牙,聲音顫顫:「你別傷他。」


    陸綏站在原地,身如鬆柏,神色平靜:「殿下是不是覺著,你每迴隻要軟下聲來求我,我便什麽都會聽您的。」


    竺玉搖頭,冷風吹來,牙齒冷得打顫,也可能是怕的,她流著淚訥訥道:「沒有、沒有。」


    陸綏麵無表情:「我容不下他。」


    男人淡淡道:「我得殺了他。」


    長劍出鞘,總是要多沾些血。


    這次劃破的是嚴忌的脖頸,不深不淺的一道傷疤,若提劍的人再多用半點力道,便足以割斷他的喉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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