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過身去,動作不太熟稔,甚至有些笨拙,將頭髮隨意綁了起來。


    陸綏的視線靜靜落在她的背影,沉默望著,不知在想什麽。


    馬車徐徐前進,快到了府門前。


    竺玉不想讓更多的人知道,如此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下馬之前,她低垂眉眼小聲同陸綏商量:「今日的事,勞煩你不要告訴別人。」


    陸綏冷著臉:「知道了。」


    竺玉低聲道謝:「謝謝你。」


    陸綏望著她:「迴迴幫你,迴迴都隻能得到一聲謝謝。」


    竺玉被說得抬不起臉來。


    的確,倒是她不會做人了。


    過了會兒,她抬起小臉,有些侷促羞澀,隨即就又認認真真看著他許諾:「我這會兒身上值錢的東西,還有銀子都被搶光了。」


    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小聲地討好:「明日,我將我這個月的例銀都給你。」


    陸綏生生被她給氣笑了。


    給點銀子就打發了。


    確實也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情。


    第70章


    竺玉想得簡單,陸綏說的這句話就像是討賞一樣,挾恩相報,本就是應該的。


    倒也不是竺玉覺得陸綏看起來像是貪圖銀兩的人,而是銀子了事比較安心。


    陸綏若是張口問她討要人情,說實話,她還真不一定能幫得上忙,她自個兒都立於自顧不暇的危牆之下,即便想幫他也有心無力。


    她小心翼翼地說完,悄悄打量兩眼男人臉上的神色,皮膚白皙,稜角冷然,狹長的眼瞳蘊著黑沉沉的陰影,與車窗外的夜色幾乎融為一體。


    看上去似乎是不大高興的。


    竺玉自作聰明將他的不悅當成了不滿,她默了默,接著又有點期期艾艾的小聲問他:「那你想要多少?」


    陸綏仿佛在思考,過了會兒,朝她看來了一眼,他默不作聲,抬手輕輕扣住了她的手腕,冷白有力的大手輕而易舉就控製住了她。


    竺玉不明所以,瞳孔微微張大,感覺手腕內側這片皮膚像是燒了起來,感覺很奇怪。


    她陡然劇烈掙紮了起來,似乎是想掙脫這種怪異的曖昧之中,「陸…陸綏,你別抓著我的手,這樣不…不妥。」


    男人微微蹙眉,漆黑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看著她好像在看著什麽無理取鬧的頑徒,他吐字道:「手別動。」


    竺玉對上他眼中的冰冷,被威懾住的這個瞬間的確忘記了反抗。


    陸綏的指腹搭著她的細腕,神色沉靜專注,原來是在為她診脈。


    她鬆了口氣的同時,心裏也冒出了點尷尬。


    剛剛是她…誤解了他。


    竺玉耐下性子慢慢等他診完脈象,而後動作小心的抽迴了手,她說:「我沒事了。」


    劫匪搶了錢,也就跑了。


    犯不著迷暈了她又給她餵亂七八糟的毒藥,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陸綏看她渾身沒勁兒還有精神同他掙紮的麵紅耳赤,唇角緩緩勾了起來,藏著幾分冷冷的嘲弄。


    這人看著柔軟無害,平易近人。


    實則嗅到丁點危險的氣息就要逃之夭夭。


    嬌氣,軟弱,見風使舵。


    身上有數不完的劣性。


    可當她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的時候,又總是要對她心軟的。


    譬如方才陸綏被她一句話著實氣得不輕,這會兒她低眉順眼對他討巧賣乖,他又發自內心覺得她很可愛。


    蒙汗藥的藥效漸漸消退。


    竺玉身上也慢慢恢復了力氣,十指已經抓得動桌上的擺件,無力孱弱的四肢也能使出勁兒來。


    她長長出了一口氣,心中的不安跟著落了地。


    竺玉偷偷摸摸的在使力氣,張開十指又用力攥緊,她以為坐在她身邊的男人沒看見,一聲冰冷的嗓音打斷了她:「這裏地方太小,你想練功施展不開。」


    毫無波瀾的聲音,反而叫人聽出了平靜的諷刺。


    竺玉發現陸綏這人說話有時候還真是夠難聽的,盡管沒有一個刺耳的字,但是湊在一起聽,就很震耳發聵。


    她不想與他說話了。


    待到馬車停穩,竺玉就想迫不及待的離他遠些。


    她扶著馬背,輕輕跳下了地,腳底一軟,差點以膝蓋跪地的姿勢摔下去。


    她下意識抓住了馬背上的繩索,受了驚的馬高高揚起前蹄,又差點將她帶飛出去。


    一連串的意外,讓她看起來狼狽不堪。


    身後如芒在背的視線好似時刻都在看向她,這麽狼狽的樣子被他瞧見,她多少也覺得有些沒臉。


    陸綏冷眼旁觀,看著毛毛躁躁的她迫不及待的要甩開他。


    莫約是繩子太粗糙,她掌心這片皮膚又很嬌嫩,剛剛狠狠拽著被剮蹭了一下,這會兒看著就不好受。


    待她痛得換過了氣兒,她將右手藏在了袖子裏,隨即頭也不迴往裏走。


    竺玉悶頭往前走,忽然間停了下去。


    平宣跟在她屁股後頭,差點撞上了她。


    竺玉迴過神來才意識到自己剛剛不應該因為陸綏說的那句話難聽,就生悶氣。


    畢竟他救了她。


    竺玉身邊沒什麽人可以為她授業解惑,真能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的人,可能就隻剩下在她身邊多年的平宣。


    「平宣,我剛才是不是有點過分了?」竺玉說完接著自言自語:「陸綏這些日子對我,還真是無話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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