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並非一驚一乍的人。


    隻是方才那個瞬間的神態太像了。


    他沉住氣,冷冷的像難不成是他太多疑了?連日來都找不著人才害得他現在逢人就覺得相像?


    如此荒謬。


    秦衡沉默著,黑沉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好半晌,覺得相似,又不敢確定。


    怕是自己的草木皆兵。


    竺玉還不知道自己快露了餡,還傻乎乎的覺著鹿尾難吃,燉得軟爛,還是不太好吃。


    等她後知後覺被他們盯著看,才覺得不自在起來,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軟軟的,是長了肉啊。


    怎麽長胖了也是多稀奇的事情嗎?


    竺玉放下筷子:「我吃飽了。」


    秦衡也吃不下去了。


    陸綏心細如髮,秦衡方才目不轉睛盯著她,目光如炬的審視,分明是起了疑。


    陸綏垂眸,心中不動聲色就有了計較。


    要打消秦衡的疑心卻也不難。


    隻要讓他找到他想找到的人就是了。


    與她身形、眉眼都有幾分相似的少女盡管難找,也不是找不到的。


    午膳過後,又得了閑時。


    竺玉還有事情想單獨同陸綏說,宋巋言這個人,她是一定要救下來的。


    若是讓陳皇後尋來的道長博取了父皇的信任,屆時做什麽事情都遲了。


    做虛弄假向上諂媚的道士隻會害人,救不了人,也無法讓人得道成仙。


    上輩子父皇聽信讒言,最後真用了活人來當祭祀的誘餌,被活生生獻祭的人何其無辜。


    竺玉站起來:「我想去解手。」


    她看向陸綏,給他遞了個眼神,生怕他看不出來,又問:「陸兄,你要不要陪我一道去?」


    陸綏看出她有話要說,沉默半晌,低低嗯了聲。


    兩人穿過雕花抄手遊廊,等到周遭無人,才緩緩停下。


    陸綏也沒先開口,男人沉沉的視線不動神色看了她半晌。


    將她臉上的糾結看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做聲,隻等她開口。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她就再也忍不住,仰起了臉來,唇點絳色,縷縷的金光落在她絳色的唇瓣,好似透著薄薄的月光,瑩潤誘人。


    像乖巧的等著人來親。


    她糾結良久,張了口:「陸兄,你知道宋大人的事情嗎?」


    陸綏一點兒都不意外她說的這件事,但平靜的內心還是有種被她利用的冷怒,好像每次都是有什麽事,求到他麵前,或者需要他施以援手時,她才會眼巴巴的來找他。


    和他多說兩句話。


    陸綏抿起唇,心頭不悅,嘴上仁慈:「知道。」


    他補充了幾個字:「父親同我說過。」


    竺玉扣緊手指:「宋大人說的話不無道理,你覺得呢?」


    她便是求他辦事,也循循善誘的,一點一點的得寸進尺,還以為自己做的不明顯。


    陸綏開門見山:「那又與我何幹。」


    竺玉被他一句話給堵住了後路,緊接著又聽見男人冷冰冰地問:「殿下叫我出來,隻是為了宋大人?想讓我父親幫宋大人求情?


    竺玉眨了眨眼,有些勉強:「也不…不止是如此。我是真的想去解手,又怕李裴他們要跟過來。」


    她說著又對他笑了笑,這個笑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


    一直以來,她就覺著對人笑,再盛氣淩人的也會消了火。


    「如今我能信得過的隻有你。」竺玉感覺他身上就像積蓄了千萬年來的寒霜冰雪,冷得不近人情,她隻能撿著好聽的話,一說一籮筐:「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少女的脖頸仰起漂亮的弧度,唇瓣紅潤,抹了會生香的漿果汁水似的,飽滿誘人,她可能也心虛,聲音越來越低,還扯住了他的袖口。


    撒謊,騙人。


    騙人都不會誠心騙。


    陸綏不想再上這種當了。


    他也不會把她隨口說的幾句好聽的話當真。


    陸綏沒讓她鬆手,也沒提醒她正揪著他的袖口,他說:「我也信你所言非虛。」緊接著,男人語氣和緩:「父親那邊,我會替你去說。」


    第61章


    陸綏哪怕識破了她心裏那點彎彎繞繞,還不計前嫌這麽痛快就答應了幫她的忙,她心裏的愧疚就更深了。


    她方才張口就來的那兩句話,是有些誇大其詞了。


    竺玉有種欺瞞的一個老實人的真心,她想著心裏也難受,有種受之有愧的負罪感。


    她深深吸了口氣,咬了咬牙想大不了往後不對他說謊了,她低聲道:「多謝。」


    陸綏淡淡地:「不必客氣。」


    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急著辯解,竟然捉住了他的袖子。


    好在陸綏似乎也沒有察覺,她又小心翼翼的一根、一根輕輕的鬆開了手指頭。


    他神色不變,還是那高高立著冷霜的雪枝,千年不化的冷淡樣子。


    竺玉悄悄的鬆了氣,又不著痕跡往後退了兩步,穿堂的春風灌入長廊,鬢邊的碎發被風吹得有些散亂,臉小小的,低頭時側臉在光影裏映著清麗誘人的弧度。


    衣領遮住了脖頸,薄薄的交領若有似無遮掩不嚴的雪膚。


    都道春色動人。


    可她靜靜站在那裏,比院中的春色還要動人幾分。


    陸綏垂眸,麵無表情迴憶起她方才緊張蜷起來的手指,指甲蓋粉粉白白,骨節好像都是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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