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崗村動土,人來人往。


    裏正和村長安排人手幫忙,或是搬運木料、或是和泥漆瓦。婦人則是堆灶做飯,漿洗衣物。


    錢老爺花錢從不吝嗇,隻要出力都有收獲。又正好是農閑時節,附近村落聞訊趕來。


    來花崗村討活計,自然不免要祭拜土地爺。


    有人拎著竹籃走進土地廟,彎腰擺好祭品,點香插爐,口中讚頌土地恩德。


    唐肅玉饒有興致的看著來人。


    麵色黝黑的婦人很是虔誠,誇完土地爺後,開始念叨自己的期許。


    “土地爺爺,來年您一定要保佑我家豐收,最好別打仗,再打就輪到我家男人去參軍了。”


    她絮叨著:“怎麽草蒲團都沒有,花崗村也不怕土地爺怪罪。”


    “保佑我家男人多攢些家產,保佑孩子無病無災,謝謝土地爺。”


    她念叨許多,跪在石板上恭敬磕頭,從籃子裏摸出一遝黃紙,放到石槽中點燃。


    然後提著空籃子滿意離去。


    一縷透明煙氣從她頭頂溢出,纏繞在還未燃盡的土香上,隨後燃起的青煙中隱隱散發著七彩光。


    信仰功德,香火功德。


    蟲聲穀撥弄煙氣,使得其在指尖繚繞。


    “人煙、人煙,鬼神納香火而生七情,因七情而生慈悲。”祂看向唐肅玉,“社神修行十年,達五炁圓滿。這份天資無人能比,怕是吸納不少香火功德輔助修行。”


    “我聽聞你身陷內城,師門長輩沒有指點全靠自悟與苦修。蟲某有句話可能會冒犯到你,還請見諒。”


    將煙氣彈走,蟲聲穀正色道:“趁時機不晚,道觀建成後給自己立一尊金身,做好踏入神道的準備。”


    唐肅玉忍不住問詢:“這是為何?我本意求仙,從未想過神道之途。”


    蟲聲穀答道:“香火功德。若是你修至雷、風二劫,有感心魔劫數,香火功德是為助力;反之則不然。”


    “修士之所以出世修行,入世曆劫。除去親緣難斷之外,最大的問題是紅塵香火的侵擾。”


    “身負偉力,顯於人間。自會引發凡人崇拜,甚至立像祭祀。唿名生感應,香火聚功德。對於修士而言,香火等同於神道邀請,求仙者避之不及。”


    祂語氣中滿是可惜:“我曾聽聞社神拜入三清觀,本是記名弟子,因無能王一事正式錄名記冊。你以為呂崇善心大發,封你為社神?不過是想要算計你淪落神道,生生世世受大魏管轄。”


    唐肅玉記得十年前那場地府之行,師父就曾說過自己淪入神道,會遂了他人意。


    又想起端莊的後土娘娘,他辯駁道:“城隍爺也是神道,何以用‘淪落’一詞看輕自身。更何況大地主宰後土皇地隻,她亦是神道之首,哪裏有弱於他人之處?”


    蟲聲穀麵露茫然,狐疑地說:“社神這是哪處聽來的傳聞,六州從未有過‘大地主宰’,更沒有什麽‘後土皇地隻’。要說上古時代,先天神隻的首領是雪山神女。”


    唐肅玉忽的反應過來,世間尚無後土娘娘之名!


    仙神傳說錯綜複雜,魔君滅世更是幾乎斷了所有神隻、仙人名號。


    而且鬼神記憶有缺,五瘟使者唿名歸位時,劉元達甚至不記得秋瘟趙公明。


    土地、城隍確實屬於地府體係,但山川河流各有封分,山神、水神自然是由地母後土主宰。


    想到此處,他沒有再問,而是謙虛認錯,繼而道:“您是擔心我追求效率,以香火功德修行,斷絕成仙大道。多謝城隍爺。”


    “實不相瞞,我並未利用功德修行。”


    蟲聲穀嗤笑道:“若是這般輕易破去,呂崇何必如此費心。社神名號被提及、祭拜,就會產生香火功德,自動纏繞著修士神魂。當你修行遇到思緒不通、感悟不明時,功德就會自發催動,借天地之勢推舟過海,根本無法避免。”


    “所以修築金身、收集香火信仰,是修行捷徑,否則各朝各代鎮守六州的高手從何而來?”


    唐肅玉不好主動透露自己獲得的功德,都有係統收集量化,被他用來兌換神通、贈送他人、捏帝流漿等,根本影響不到自身修行。


    於是他選擇隻說了句“多謝提醒”,而後沉默不語。


    蟲聲穀隻當自己戳中他痛處,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神道雖說不如仙道,卻也遠勝凡人。蟲某今日請社神過來,不僅是打算告知蟲家隱秘,還有一事向您求證。”


    “你與聲蟬說,蟲家除我之外,有其他人會抽魂奪魄神通?”


    “你見過蟲聲蟬了?”唐肅玉恍然,“不錯。我雖未見其出手,但遇見過牛、馬、凡人,凡人一魂一魄被剝離投入牛、馬身軀。而三者皆與蟲家有關,亦與地府有關。”


    提及地府,裝作泥像的花崗土地也插入話來。


    “莫非是地府牛頭、馬麵兩位大帥?”


    “是。”


    花崗土地語氣急切地追問道:“那凡人是誰?”


    “範八爺。”


    “無常大帥?”祂驚唿一聲,看向蟲聲穀,“城隍爺,蟲家難不成是地府鬼神轉世之所,這實在有些離奇。”


    唐肅玉出聲打斷,語氣鄭重:“土地爺、城隍爺,此事暫且保密。蟲家或許還有鬼神轉世,其中牽扯許多隱秘,恕我無法明說。”


    蟲聲穀雙眼眯起,似是想到什麽,點頭道:“社神放心,蟲某清楚。看來那位返祖血脈也不簡單。唉,酒香引客來,蟲家如今就是開封美酒,任人品嚐。”


    “我堂弟如今在酆都城隍處,改名換姓開了家豆腐磨坊,混在市井。”


    祂手中多出一個信封,嬰兒巴掌大小:“十年前社神陷落酆都內城,不曾見到大帝顯聖,觀星、星宿兩門幾乎同歸於盡。後來新帝下旨稱觀星閣被魔君蠱惑,卻將星宿門殘存弟子分成兩派,一部分遣往廬州。”


    “新帝城府頗深,心胸狹隘。呂岱封王又得泰山正統,本就令他寢食難安。加上社神迴歸人間不去拜見,反而強勢鎮守巴陵,殺元氏雷怪、振無射軍氣,以他的性子,今天新歲怕是不會太平。”


    “酆都佛寺還在建造,規模已超睡佛寺。他既然選擇染指佛門,又怎會放過道門。社神注意一二,蟲某告辭。”


    說罷,祂拋出信封,化作煙氣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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