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歲月流淌。


    丹爐已經重新準備好,蟲若螢堅持要喚迴完整魂魄,願意承擔一切風險。


    唐肅玉沒有再勸說,轉而盡力做些準備,降低失敗的可能。


    他預計煉製兩類丹藥。


    點南鬥天梁、中鬥衝和至德兩星入藥化丹。


    南鬥注生,第三宮天梁星君又名延壽星君;中鬥大魁,第三宮衝和至德星君主掌保命。


    若無意外,蟲若螢體內蠱蟲應在肝、肺兩處盤踞,替代一魂一魄。


    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唐肅玉依舊將蟲若螢拉入夢界,讓她對鏡剖開胸腹查看。


    “切記不可驚慌,不要反抗,維持神魂穩定,亦不能生出畏懼,否則都容易影響後續。”


    他仔細叮囑著,想了想又補充道:“如果後續已到極限,不必強撐,隨時可叫停。想來你爹爹還等著和你相聚。”


    “社神放心,若螢並非嬌弱之人。”蟲若螢滿是好奇之色,看不出半分忐忑,“如此玄妙的神通,真叫人大開眼界。”


    落地鏡前,她驚唿不已。


    “此物似銅鏡,瞧去渾然天成,照影纖毫畢見。若螢好歹也是隱世家族,竟不曾見過。”


    唐肅玉有心拉陸神荼一同進來,“協助”蟲若螢檢查。


    但轉念一想,剖開心胸實在過於坦誠,萬一嚇著他反倒弄巧成拙。


    “蟲姑娘動手吧。記住,夢界除我之外,沒人能壞你性命,誠實麵對自己就行。不生遮掩心、不做糊塗人。”


    說罷,唐肅玉盤膝坐下,閉目念誦黃庭。


    不多時,蟲若螢出聲道:“社神,若螢已確認蠱蟲位置。”


    他睜開眼,轉身看到蟲若螢眼角發紅,心中不禁感慨,蟲家命運甚至不如凡人。


    凡人一生短暫,些許天災人禍就會喪失性命,結束此生。


    蟲家雖是隱族,有神通、享富貴,但不僅生死不由己,甚至死後不入輪迴,被蠱蟲感染的魂魄也不知會落到何處。


    蟲聲穀是他遇見的第一位蟲家嫡脈。


    那時唐肅玉初涉神通,仰仗著三昧真火和蟠龍珠將他擊殺在劉府門口。


    現在想來,即使是神通克製、季節壓製,也不該如此輕鬆。


    多半是蟲聲穀早有求死之心。


    昔日係統先扣功德,再給獎勵,以現實例子指點他分清功過、性命。


    忽然間,唐肅玉似是想起什麽,問向蟲若螢:“十年前,蟲家有幾人在無能王麾下做門客?”


    蟲若螢下意識答道:“隻有我堂伯蟲聲穀。”


    指尖輕點,一幅書生像畫憑空顯現,他接著問道:“可是此人?”


    “不錯,是我堂伯。”


    不對、不對、不對!


    【宿主滅殺蟲輔,功德減10。】


    當年係統提示自己所殺之人姓蟲名輔,絕非蟲聲穀。


    夢界問詢時,蟲聲蟬說起堂兄蟲聲穀死於他手,唐肅玉竟未察覺不對。


    他追問道:“蟲聲穀可有化名?”


    “或許有吧,那會若螢年歲尚小,對此並不清楚。但聲穀是排輩入族譜的名,肯定不錯。社神,是堂伯有什麽問題嗎?”


    蟲輔、蟲聲穀、金蟬脫殼。


    唐肅玉散去夢界,心念急轉,又想起五雲洞時,在夢界察覺的神通痕跡。


    悟空修法,窺見矛盾。


    他至今不知是誰,又是何時出手在自己夢界種下手段,但現在心底隱隱有所猜測。


    蟲聲穀,或許還活著?


    能令他出現認知偏差,從而忽略異常,手段高妙絕非尋常之輩。


    蟲若螢醒來,瞧見陸神荼正在身旁為她打扇。


    她不由輕笑出聲,奪過羅扇,推開滿臉欣喜的男人。


    “這點小事,你讓丫鬟來做不就行了。”


    陸神荼訕笑不語,平日裏諸般話語堵在舌尖說不出來。


    見他窘態,蟲若螢用羅扇輕敲他額頭:“好啦,勞您費心,若螢銘感五內。”


    她起身走開,羅扇遮麵,不見神態,低聲呢喃:“真是個呆子。”


    另一邊,唐肅玉理清思緒,暫時將猜測壓下,等迴巴陵再找城隍確認。


    十年歲月,城隍作為鬼神,想必不會輕易忘了那日場景。


    當下還是盡快煉製丹藥,等待敖青到來。


    他默誦清靜經,在院中分揀、炮製藥材。


    陸神荼確實用心,買來的草藥多是連根帶泥,藥性充足,而不是炮製好的。


    新鮮草藥並不是煉丹入藥的首選,炮製才是關鍵一步。


    挑出輔藥甘草,仔細剔除夾雜的泥沙、殘莖、雜草,然後以水淘洗、瀝水晾幹。


    而後抹上野蜂蜜,以木炁促使蜂蜜浸潤甘草。


    最後架上藥鍋,心火操控溫度,放入甘草翻炒,直至老黃色為止。


    茯苓、知母、川芎、使君子、檳榔等都各有炮製手段。


    待到炮製完畢,又是星河漫天。


    藥材封入罐中備用,隨後點燃丹爐預熱。


    煉丹手感最是重要,一旦開始就不能停下。


    唐肅玉操縱心火化做飛鳥,繞著丹爐飛行,確保受熱均勻。


    等溫度差不多時,禦炁打開爐蓋,吹出一縷真火埋入其中。


    炮製好的藥材按順序放入爐內。


    真火灼燒掉藥材本身,留下藥性,凝作雲霧在爐身中竄動。


    他用水滴覆蓋在爐孔處,藥性雲霧遇真火沸騰向上時,又遇水下沉。


    幾番來迴,藥性越發凝集到一處,已有丹丸之意。


    一心多用,手中保持藥性不散,同時抬首遙望南鬥第三宮。


    誌心皈命禮。


    太微正曜,南極都曹。主司陽官,宰禦火帝。位離宮而名符日曜,隨鬥柄而環應七元。


    ……


    中天大聖,南鬥六司,延壽星君,天梁延壽保命真君。


    誦念天梁星君寶誥,以作感應,點星入丹,神意留存。


    天穹星漢燦爛,群星熠熠生輝。


    一道莫名氣息從虛空中垂下,在唐肅玉的牽引下落入丹爐內。


    藥性雲霧生出光輝,透過爐孔彌散出亭台樓閣的幻象。


    樓閣深處,有道身影端坐其中,若隱若現。


    “見過天梁星君,弟子唐肅玉有禮。”


    施禮後,他耳邊似是傳來應答,幻境隨之消失。


    點星成功,接下來就是化丹成型。


    尋常煉丹法,多是以朱砂、鉛汞等金屬藥材使得藥性吸附成丹,但往往毒性不小,用量需慎之又慎。


    唐肅玉自有他法。


    從爐孔中送入乙木精粹,催動木炁灌注其中。


    藥性雲霧依附過來,漸成丹形。


    散去真火、心火,再催動水炁包裹丹爐,以水生木,降溫聚丹。


    此時天色微亮,正好收取幾縷日出紫氣一同投入,增強藥性。


    天梁延壽丹,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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