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浩驚悚道:“你是誰?”


    戰神並不迴答,隻是繼續自己的話語:“以牙還牙,以殺止殺!”


    “殺個海晏河清!殺個天下太平!”


    說罷,轉迴頭去,手持巨劍,衝向仍如潮水一般湧來之敵。


    劍光閃動,血流成河,洪浩看得分明,漸漸眼中隻剩下一片鮮血的純紅……


    等到洪浩猛然醒來,發現自己身上已經濕漉漉一片。他想恐是夢中流汗所致,也未在意,隨手摸了一把。


    不對,這感覺不對!洪浩平日也有手揩汗水舉止,能感覺到手感不同——汗水決計不會這般濕滑黏手。


    他立刻起身,喚出水月作燈,細細查看到底怎麽迴事。


    這一看,直把自己嚇了一大跳。


    自己渾身上下,滿是鮮血,像是在夢中那血海血河中滾過一般。


    趁著水月照射的光線仔細觀察,他驚悚發現,這滿身的血汙竟然是從自己皮膚滲出。


    這一下更驚得他非同小可,反正屋內隻有自己一人,索性把衣褲都脫個精光,查看身上有無創口。


    不過一番查驗,自己並未感覺絲毫疼痛,也不見創口,當真是有些奇怪。


    洪浩大腦極速運轉,這到底是何緣由?自己皮膚並無蹊蹺之處,怎會無故滲血?


    不對,自己皮膚的確是與眾不同!洪浩一下迴想起自己在洞汀城,得了貶仙雲肅前輩的半塊殺神遺蛻。


    雲肅前輩曾告訴過他,這是當年在遠古戰場尋得的機緣,他隻用了一半,便已經達到飛升之境,證道成仙。看來遠古時的戰力,和現在相比更勝一籌。


    他當日為了提升戰力,已經把剩下的遺蛻和自身融合,遺蛻和他的皮膚早就合二為一,渾然一體。


    “遠古戰場,戰神,殺神……”洪浩喃喃道,一道靈光閃現,“雲肅前輩獲得機緣的遠古戰場,是不是就是自己剛剛夢中所見的戰場?戰神,殺神,雖是稱唿不同,會不會就是自己夢中所見之人?”


    洪浩思來想去,越想越覺得極有可能。


    畢竟夢中人那滔天殺意,戰神殺神的名頭,都是當得起的。


    可是……即便自己皮膚有戰神遺蛻,為何,為何會在此流血?這裏有何特別?


    這裏是歸元山,這裏是葬兵洞,葬兵洞裏麵有散發可怕可怖兇煞之氣的遠古兵器。


    洪浩一個激靈,莫不是這葬兵洞裏,便有這殺神的兵器?且不出意外,這兵器就是夢中所見那一把巨劍。


    想到此處,洪浩喃喃道:“這便說得通了。”定是那洞中兵器,感應了洪浩的殺神遺蛻,引他流血做夢。


    夢中那一句“你終於來了”,是不是這把巨劍,千百萬年來,一直都在等待洪浩的出現?


    想到這些,洪浩再也睡不著。心中忐忑,隻在房中胡亂轉圈,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思來想去也沒個結果,想著眼下還是先把自己清洗一番再做計較。畢竟待到天亮,大家看到自己血淋淋這番模樣,說也說不清楚。


    進村之時就看見,知道水井在村子中間。


    反正夜深人靜,洪浩隻穿個褲頭便出門,畢竟這樣才好衝洗。


    等到衝洗幹淨,他正欲迴房,結果一轉身卻瞧見一個黑衣人靜靜看著他,也不知在他身後多久了。


    洪浩這一下著實嚇得不輕,說話都不利索,“前……前輩,前輩怎麽會在這裏?”


    黑衣人道:“小朋友無需驚慌,我不過是今夜值守,聽到水井這裏有些響動,過來瞧瞧。”


    “哦哦哦,原來前輩你們也要輪值。”洪浩這才鬆一口氣。


    “雖說有陣法禁製護山,但輪值也是我們守洞人千萬年的規矩,一直延續至今。”黑衣人雙目精光一閃,“小朋友為何深夜在此?”


    洪浩想著自己這夢說也說不清,便道:“晚輩睡覺時常盜汗,適才睡醒,渾身難受,便來衝洗一番。”他此刻渾身上下就一個褲頭,先前一陣衝洗,汙水早就流走,是血是汗,反正都憑他一張嘴。


    “哦——”,黑衣人意味深長,“原來如此。”


    恐是值守無聊,黑衣人想找人說話,問清緣由也並不離開。又說一句:“小朋友,你與我一個故人,頗有些神似。”


    洪浩點頭笑道:“這個,我聽十三婆婆說過,她說我與她之前認識的一個……一個前輩有些相似。”


    十三老婆婆給他講過,她那心愛之人,原是在歸元山待了許久,想來跟大家都已經熟識,眼下這個黑衣人如此說也屬正常。


    卻不料黑衣人搖頭道:“我說的不是十三妹的心儀之人,是我還未來歸元山之前便認識的一位故人。”


    洪浩一愣,原來自己竟然不止與一個人相似,卻不知這黑衣人的故人是什麽樣的人?


    不等他相問,黑衣人自己便說道:“我這故人,一身殺力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普天之下無出其右,是我一生仰慕追隨之人……”說到此處,黑衣人倏然激動,“他為天下蒼生不惜身負惡名,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但他的心,卻比任何人都要純淨。”


    洪浩聽得汗毛豎立,他已經隱隱知道,這位黑衣人口中的故人。


    “他是一個真正的戰神,他的一生,毀譽參半,但他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以殺止殺,以戰止戰。他相信,隻有通過戰鬥,才能結束戰鬥。隻有通過殺戮,才能帶來和平。”


    黑衣人麵露悲愴,“隻可惜,他被一群奸人宵小為了自己的利益,將他出賣!在他巡防途中,魔族提前知曉了線路,派出百萬兵將,設下層層包圍,最終……力竭而亡。”


    洪浩聽得心潮澎湃,他能感覺到戰神的孤獨和堅定,能感覺到他的犧牲和勇氣。


    良久,他才迴過神來,“前輩,你這位故人,當真叫人敬佩,這結果也令人扼腕……但前輩把我與這戰神相提並論,實在是……實在是令我誠惶誠恐,有玷其名。”


    黑衣人緩緩道:“小朋友,你可知這些所謂兇兵,和天上那些仙人手中的仙兵,有何區別?”


    洪浩搖頭道:“這個卻不知道,還請前輩教我。”


    黑衣人冷笑一聲,“這些兇兵和那些仙兵,都是曆次大戰所遺……其實不該叫大戰,那時候還沒有天上,說來還是人魔大戰。”


    “後來人族贏了,那些術法高強的人搞個什麽榜,就在天上另開一端,自稱仙人。”


    “那些帶上天去的兵器就是仙兵,留下來的就是兇兵,說到底不過是挑剩下遭嫌棄的兵器。”


    這般說來,洪浩一下便明白了。


    他點頭道:“多謝前輩賜教,讓我知曉了這些遠古之事……”


    黑衣人搖搖頭,鄭重說道:“總是冥冥中天意為之,並非我閑得撩胯,與你胡謅。”


    洪浩驚詫望向黑衣人,“前輩此話怎講?”


    黑衣人意味深長道:“我等守洞人,說來當年都是有資格上去謀個位置,自願留在此處守護,他們如何想我不清楚,我各人卻是因為……因為知曉我仰慕追隨之人的兵器在這洞中。”


    “小朋友,你既然機緣巧合得了他的遺蛻,何不更進一步?”


    洪浩一聽渾身一震,呐呐道:“原來,原來前輩都已知曉……”


    黑衣人歎道:“我追隨他多年,他這氣息已經是深入骨髓,怎麽可能不知道。”


    洪浩見黑衣人既然都已經知道,索性也不隱瞞,便把先前夢境給他說了一迴。


    黑衣人聽了連連點頭,頗有些激動:“難怪一身血,卻是洞中巨雀感應,小朋友,既然天意如此,我必助你!”


    洪浩這才知曉巨劍名為巨雀。他想想卻道:“前輩,非是我自謙,我現在功法低微,便是得到巨雀,恐怕也是守不住。再說葬兵洞我如何能進去。”


    “小朋友,你這般說話卻沒誌氣。”黑衣人有些惱怒。“那人遺蛻在你身上當真是窩囊,巨雀加遺蛻,便是神仙也殺得。你還這般前怕狼後怕虎,當真白瞎胯下吊著那兩顆蛋蛋。”


    “你披著這身皮有何用?”


    洪浩聽得麵紅耳赤,頗為羞愧。


    不過這一番奚落嘲諷,倒也把他罵得警醒,自己性格又喜歡多管閑事,卻沒個本事,難不成每次都靠求人?


    若不是華陽真人和將就和尚及時趕來,自己打不動星雲舟,不是隻能眼睜睜看著那一船人去死?以後想起嫣然的笑,心中什麽滋味?


    上官嫻兒的遭遇,自己信誓旦旦要幫她討個公道,沒有力量,靠什麽去說服朝陽?舌頭麽?


    想到這些,洪浩抬頭決然道,“既然是有這個機緣,那晚輩也鬥膽一試,盡力而為。”


    黑衣人點頭道:“有這般豪氣,才對得起我那故人。”


    接著又道:“當年布置陣法的遠古大能,怕我們監守自盜,故而葬兵洞洞口禁製,我們守洞人並不能靠近。外來之人卻無此顧慮。”


    洪浩點頭,明白這其中道理。外來之人,若無守洞人同意,根本沒有機會到達洞口。


    “天亮之後,大家必會讓你去用桂膠封堵洞口,你便可以趁此機會進洞。”


    “不過洞內情形究竟如何,我等也不知曉。你走一步看一步,若實在危險,就趕緊返迴……我不過是希望你盡力一試,並不是想你死在裏麵。”


    “但倘若得手,拿到巨雀,你將它包裹在桂膠中,不散發一點氣息……大家沒發現便罷,若發現,你就隻管死命向外衝,我會幫你阻攔他們。”


    洪浩仔細聽了,用心記好。


    “前輩為何要幫我取走巨雀?”他最後問道。


    黑衣人沉默一陣,緩緩道:“以殺止殺,殺出一個天下太平。”


    “敢問前輩排行幾何?”


    “我是洞九。”


    洪浩不再言語,光著身子給黑衣人作揖施禮,便往自己房間而去。


    迴到房間,換了身潔淨衣褲,再把先前洞九所說細細理了一遍,靜待天亮。


    終於,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洪浩深吸一口氣,開門走了出去。


    一群黑衣人早就在屋外的空地等候,畢竟,今天是個大日子。


    洪浩含笑望向大家,“各位前輩早啊,抱歉醒得晚了,讓大家久等。”


    雖然這群人已經經曆了千百萬年的時光,早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此刻多少還是露出一些興奮和期待之情——誰願意整日麵對光禿禿的荒漠?


    老大開口:“小朋友,大家有些擔心,你修為尚淺功法低微,前去洞口會不會有什麽危險?”


    老頭子道:“這有何難,小娃兒把桂膠交與老夫,老夫去洞口代勞即可。”


    洪浩心頭一緊,老劍仙一片好心,那昨晚商議的進洞法子豈不是泡湯?


    他還未開口,十三老婆婆卻道:“老大,當年我們都後悔沒讓他進洞去探查……我見小朋友,就像又見到他,總想讓小朋友去洞口封堵,也彌補我當年的遺憾。隻是洞口而已,想來不會有事。”


    十三婆婆說得動情,眾人聽來,恐是都迴想起當年之事,均是一臉黯然。


    洪浩順水推舟趕緊道:“老婆婆,你放心,晚輩一定完成你這個願望。”


    老婆婆滿臉欣慰:“你這小朋友,真讓老身歡喜,放心,真若有什麽危險,老身拚了命不要,也要救你。”


    洪浩聽來頗為感動,“老婆婆無需緊張,我不會有事,一定替那位前輩和你完成夙願。”


    老大點頭,“也罷,既然小朋友有這份熱心腸,我等自然不可澆冷水。”


    “那我們就出發吧。”


    葬兵洞和守洞人居住的村落,還有一段距離。


    一行人在清晨的薄霧中出發,沿著崎嶇的山路向葬兵洞前進。洪浩能感受到周圍空氣中的壓抑感越來越重,畢竟離洞口越近,兇戾之氣對人的影響就越大。


    眾人走了一陣,終於能看見洞口,洞口不斷有濃如雲霧的兇煞之氣冒出。


    眾人在一排寬長的石階前停住腳步。


    “前麵陣法禁製,我等到此處便不能繼續前行,剩下一切全靠小朋友了。”


    洪浩趕緊道:“前輩放心,我應付得來。”


    說罷跨上石階,繼續向前。


    石階走完便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上各色發光符文讓人一見便知道是重重陣法保護的重地。


    一直向前便有兩尊巨大的神獸雕像分列左右,壓迫感十足,讓人一瞧便生出渺小之感。


    再往前就是洞口了,洞口並不寬大,隻不過尋常大戶人家的大門一般。


    洪浩迴望眾人一眼,招手示意大家放心,到了洞口,洪浩假意打量尺寸,一步一步往洞內靠近。


    他心中正盤算如何更自然而然進到洞內,卻無需他裝模作樣——眾人雖是遠望卻也看得分明,一道紅光,洪浩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吸進洞中。


    是淩空橫著身子被吸進去,不是他自己走進去的。


    眾人臉色大變,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


    老婆婆最是心急,她不管不顧便要上前,誰知剛起了進洞的念頭,立刻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向後重重彈開。


    十三婆婆淚眼婆娑,“小朋友,老身對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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