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綰覺得小雞仔胡說,可大娘卻不這麽認為。


    大娘道:“好徒兒媳婦,你莫要小看它,要論探查感應,老娘自愧不如,它既然這麽說,必有原因。”


    蘇巧也道:“侄媳婦,我在此也住了這麽久了,知它髒話雖多,假話卻沒有,我也信……”


    話未說完,隻聽庭院傳來動靜,“莊上有人沒?請出來說話。”聲音溫婉,正是暮雲。


    她說話原不是這般性子,如此夾嗓,細聲細氣,一半是因為洪浩,另一半因為小雞仔。


    饒是她剛剛升境,睥睨眾生,也知那小雞仔若是化為大鳥,自己還是什麽都不是。


    大娘幾人立刻趕出,她眼見這絕美女子,心中也不由得感歎,當真是舉世無雙。難怪小雞仔要認小娘……大娘突然覺得小雞仔這般認娘也不是不可以,說來徒兒總是占便宜不吃虧。


    蘇巧驚喜道:“暮雲仙子?你怎生來了這裏?真是想不到啊。”


    暮雲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你那侄兒讓我給你們帶點東西。”


    說罷一揚手,一堆閃耀七彩光芒的石頭便出現在庭院之中,猶如一座小山。


    大娘自然是識得好貨的,眼見這一堆靈石,倒吸一口涼氣,歎道:“暮雲仙子,這是我那好徒兒掙下的?”


    “對呀,你那好徒兒,說你一碗水端得最平,從蘇巧她們那什麽宗門,訛了點銀子,全都給他做了盤纏,他心中感念得很,掙下這靈石,立刻便要托我送來。”


    大娘張開大嘴,笑得猶如一朵喇叭花,不理會暮雲的玩笑,“我那好徒兒,性格脾性都隨我,總是忠厚老實,又淳樸善良。”


    暮雲嘖嘖驚歎:“大娘你不去賣瓜,當真是可惜。”


    說話間,黃柳和大牛種地歸來,進到院內,看見暮雲這美貌天仙,也是震驚,強大氣場讓兩個金丹腿腳便有些不聽使喚。雖不似謝籍那般立刻站立不穩,納頭便拜,但腿腳酸軟,總覺跪下踏實。


    暮雲見狀,立刻揮揮手,黃柳大牛二人這才站直。看來這強大氣場,怕是要元嬰才完全不受影響。


    “你們都是洪浩的師兄師姐,我與他平輩論交,卻受不起你們跪拜。”


    黃柳性格潑辣,心直口快,驚駭之下仍是嘴硬:“我也不認識你,本就不願,想是幹活乏了,腿腳有些不穩。”


    大娘笑道:“死丫頭你就莫要強嘴了,暮雲仙子若要你跪,老娘也阻擋不了,說不得還要陪你一起。”


    聽大娘如此說話,黃柳暗暗咂舌,但一張利嘴兀自嘟囔:“那我就把那癡兒活活打死,誰叫他交友不慎。”


    暮雲之前也聽過洪浩提起姐姐黃柳,知她原是豪爽潑辣的性子,對洪浩打也打得,罵也罵得,但若說真心,卻是第一個願為他舍命的女子。


    所以她並不以為意,笑道:“你那癡兒弟弟,怕你打他不夠力氣,所以托我帶些石頭,助你漲些勁道,他現在皮糙肉厚,可不容易打疼。”


    黃柳看見那堆石頭,五彩繽紛煞是好看,滋滋冒著靈氣,雙眼頓時發亮。說來也是心酸,可憐她跟著大娘,修煉到如今,除了吃過阿發一顆丹藥,竟是沒見過靈石靈草。


    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去,正經道:“我師父說了,修行主要還是要靠自己,靈氣也要自己練功,天地間采取得來方才穩妥,依靠這些,屬於拔苗助長,根基不穩。”


    暮雲驚愕望向公孫大娘,“大娘,你就如此糊弄你的徒兒們?”


    大娘頗為尷尬,咧嘴一笑:“原是沒法,我不二門無甚資產,掏不出那許多銀子去采購這些……他們跟了老娘,隻得受這委屈。”說著一指那堆靈石,“這堆石頭,怕不要一座金山來換?把老娘賣了也不值這許多。”


    原來大娘給幾位徒兒的說辭,就像窮苦人家大人哄騙未曾吃過肉的小孩,隻是告訴小孩吃白飯青菜最好,吃肉容易腹瀉,肚疼。小孩聽得久了,也就信以為真。


    暮雲聽來,卻也有些佩服大娘,稱讚道:“大娘你高風亮節,光明磊落,讓我也有些刮目相看,想來也隻有你這樣的師父,才能教出洪浩那樣弟子。”


    說罷對著黃柳道:“你那弟弟如今出息,掙下這靈石,就是望著你們修煉快些,光大不二門。”


    又迴頭對著大娘道:“大娘,不試試你好徒兒孝敬的石頭?”


    大娘眉開眼笑,“我年輕時走南闖北,也是見識過許多,但這等品質,卻從未見過,一眼便知珍稀無比,也不知我那徒兒何處得來……”


    當下招手,“你們也都來試試,享享你們師弟的福。”


    於是大娘帶著大牛,黃柳打坐一排,蘇巧卻有些手足無措,她不是不二門的人,不知該當如何。


    暮雲道:“蘇巧你也坐下,你這個侄兒,可沒忘記你這姑姑,特意交代過。”蘇巧心中一暖,也依言坐下。


    當下四人閉目打坐,進入修煉狀態,暮雲在每人麵前放一塊七彩靈石。


    其實功法修為高低,此刻一眼看得最是清楚。


    大娘雖比不上暮雲當時水桶般粗細的龍吸鯨吞,但也有碗口大小一股靈氣,從石頭冒出,源源不斷進入大娘體內,開始運轉。隨著靈氣的吸收,大娘的麵色更加紅潤,唿吸平穩而深長,顯示出她在修煉過程中的高深境界。


    蘇巧又比不上大娘,隻有拇指大小一股靈氣進入體內,不過肉眼可見靈氣的流動速度較為迅疾,吸收效率看來也是頗佳。


    大牛和黃柳就差上了許多,那靈石冒出的靈氣,猶如線香一般,歪歪扭扭,進入到二人體內,並不穩定。饒是如此,二人也感知到靈氣無比濃鬱,比平日煉氣采集,不知高了百倍千倍。


    眼見幾人進入狀態,暮雲倒是無聊,卻見唐綰,夭夭,小雞仔六隻烏溜溜的眼睛盯著自己,這老魔頭竟被盯得有些渾身不自在。


    主要還是小雞仔,一雙綠豆小眼,偏生讓人發怵。


    “唧唧,唧唧唧唧。”


    暮雲訕笑,沒話找話,“唐姑娘,她說個甚?”


    唐綰有些無可奈何,“仙子是要聽原話?還是我根據意思編譯的?”


    “原話無妨。”


    “小娘,跟我爹睡了沒?”


    這小雞仔倒是個大孝子,簡單直接。


    暮雲大窘,“唐姑娘,你莫要誤會,我與你家相公,原是同生共死……原是一起經曆過生死……原是一些機緣巧合,哎呀,隻是朋友,清清白白。”暮雲急欲解釋,反而越說越亂。


    唐綰笑道:“仙子不必著急,我們都知它是胡說慣了的,不礙事……”


    “唧唧,唧唧唧唧。”


    “它又說甚?”


    “沒睡就趕緊睡,不然以後隻能當小小娘,小小小娘了。”


    暮雲哭笑不得,偏生還不敢發怒,隻是羞紅一張臉,心裏把這小雞仔燉了一遍又一遍。


    正待再給唐綰說明並非小雞仔所想象那般,卻不料唐綰卻一臉誠懇道:“暮雲仙子,這小雞仔雖是胡說,但……仙子若不嫌棄,我寧願做小。”


    暮雲大驚,“唐姑娘,你何出此言?我與你家相公,真的隻是朋友,並無其他。”


    唐綰點頭,認真道:“這與小雞仔胡說無關,我自然相信仙子與我家相公當下並無瓜葛……隻是,這確實是小女子一片肺腑之言。”’


    不待暮雲說話,唐綰接著道:“想必仙子早已一眼看出,小女子……並非尋常肉身,乃是一縷魂魄不散,雖有機緣凝為實體,但終非人類,不能為相公生兒育女……始終是我心中憾事。”


    暮雲聞言,眼中閃過一絲驚異,她未曾想到唐綰會如此坦誠自己的不足與苦衷。她輕歎一聲,溫柔地看向唐綰,\"唐姑娘,你這又是何苦?我與他一路行走之時,他也時常提到你,從言語中便能感知他是真心待你,必不會因此事而有所動搖。\"


    唐綰微微搖頭,眼神堅定而又帶著一絲悲涼,\"仙子有所不知,相公他為人正直,心懷天下,我自是知道他對我的情意。然而,我身為其妻,卻不能為他留下後代子嗣,這在我心裏始終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坎。\"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知仙子你風華絕代,修為高深,更與洪浩有著過命的交情。若你願意,我真心希望你能與洪浩結為連理,為他生下子嗣,繼承他的血脈。\"


    暮雲聽罷,心中五味雜陳,她明白唐綰的苦衷,也能感受到她的真誠。


    但她與洪浩之間的感情,更多是建立在相互扶持和信任的基礎上,而非男女之情。


    當然也不能說全無一點感覺,畢竟初識之時,洪浩全然不為她美色所動這一點,便已經在她心中超越絕大多數男子。後來為她拚命,更是在她古井無波的情感世界掀起滔天巨浪。


    她沉思片刻,緩緩說道:“唐姑娘,你應該知道,情感之事,不可強求,更不能以恩情或責任相逼。眼下我與洪浩,是生死之交,是互相扶持的夥伴,但非關風月……”


    說完話鋒一轉,對著唐綰,一臉嚴肅:“不過我向你保證,一切順其自然,若有一天我情感變化,與洪浩兩情相悅,我亦不因為你的存在而刻意去逃避和拒絕。”


    唐綰露出了一絲微笑,\"如此,我便放心了。我相信,時間會給我們最好的答案。\"


    “唧唧,唧唧唧唧。”


    暮雲無奈道:“它又說甚?”


    唐綰掩嘴偷笑:“它說哪有不喜歡吃嫩草的老牛。”


    此時,修煉中的幾人漸漸恢複,感受到各自體內的變化,臉上均是露出驚喜之色。


    大娘率先睜開眼,感受到自己修為的提升,對暮雲投去感激的目光:“暮雲仙子,今日之事,老身銘記在心,感激萬分。”


    蘇巧、大牛和黃柳也相繼醒來,感受到自己體內靈氣的充盈,紛紛向暮雲道謝。黃柳更是激動地說道:“仙子大恩,黃柳必當銘記,今後若有差遣,萬死不辭。”


    暮雲笑道:“你們謝我作甚,都是洪浩尋得的,我不過是做迴驛差,幫忙送達而已。”


    大娘道:“總是你不辭辛苦,特意送來,他們早一些用上,便早一些升境。”


    暮雲道:“差點忘了,除了石頭,還有些果子。”


    說罷又把果子取出,仍是小山般一堆。


    大娘笑得合不攏嘴,“我那好徒兒,當真是出息,這許多果子,不知何時才能吃完。”


    說罷拿起一枚山裏紅塞到嘴裏,一嚼之下,酸爽異常,清口水瞬間湧出……大娘卻忍住了酸勁,裝作極甜的欣喜表情,示意大家都嚐嚐。


    眾人見大娘這般,不疑有詐,紛紛拿了果子塞到嘴裏……等到大家都露出酸澀表情,大娘這才眉毛鼻子皺做一堆,又得意笑開。


    這等師父,這等徒弟,這等不二門,當真是有趣。


    酸歸酸,那充裕的靈氣卻是不假,隻要忍得住酸,原是比打坐修煉更方便直接,隨時都可以吸收靈氣。


    夭夭見大家都在吃果子,便上前來也抓一個放嘴裏,不知是不是妖人五感不同,她卻未露出酸澀表情,似乎覺得味道不錯,竟一連吃了好幾個。


    初時大家並未在意,隻覺是小孩子喜歡這山裏紅果子,便多吃幾個。


    但j漸漸眾人便發現了有些異常,夭夭越吃越快,眼睛逐漸由清澈明亮變作血紅,雙手左右開弓,不停往嘴裏塞果子,動作神態,與平日完全不同。


    蘇巧猛然想起之前夭夭在劍靈山的異常,大叫一聲:“不好。”便衝上前去,想要阻止夭夭繼續吃果子。


    她走到夭夭身後,想要抱夭夭離開這山裏紅果子堆,卻不料剛剛抱住,夭夭便劇烈掙紮。


    “砰——”的一聲,元嬰巔峰的蘇巧竟然被夭夭震開,向外飛出,大娘眼疾手快,飛身接住蘇巧,緩緩落地。


    暮雲雖不知怎麽迴事,但聽見蘇巧大叫不好,又見夭夭行為怪異,原不是小女孩該有的模樣。


    她便立刻發動威壓,夭夭在這異常強大的威壓之下,終於動彈不得,但似乎十分憤怒,好在一息之後,便軟軟癱在地上,睡了過去。


    暮雲望向臉色蒼白的蘇巧,“怎麽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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