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的她還是心高氣傲的。


    想著許是那日就是錯覺,暗中多看看他的狼狽,說不定就覺得隻是一場笑話。


    可是她沒想到,她趴在牆頭上,看到的是他一個人站在院中,孤獨好像無處不在的風一樣纏繞著他,讓人心疼。


    跟在他身後,看到的他被太監輕待,被宮女嗤笑,被二皇子再次欺辱。


    他都隻是笑著迴應,笑的讓人心口發緊,好想衝過去讓他別笑了。


    可是她不能,也不能再露頭去幫他。


    如他所說,一兩次的出頭,隻會加劇二皇子的報復。


    幫了也是倒忙……


    楚姣姣忽覺自己沒用,從牆頭蹦下來,手裏擰著帕子,心中扭成麻花。


    走路也不看路,一不小心,就撞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小心。」


    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混著藥味在她鼻間擴散。


    楚姣姣一抬眸,就看到了那張被世界惡待,卻總是能保持著笑容的臉。


    他長得是真的好看。


    朗眉星目,身量頎長,孱弱又不失陽光。


    明明滿身狼狽,臉上還有傷,但就是給人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潤之感。


    讓人一看,便想親近……


    「好巧,又見麵了。」


    陸行亦鬆開她,微笑著說。


    和剛剛被人欺負時那種笑不一樣,他此刻的笑容,如風拂麵,愜意溫柔。


    楚姣姣站好,隨口應,「好巧。」


    陸行亦看著她的發旋,竟像是老友相見似的,隨意的問:「怎麽會來這邊?」


    楚姣姣:「……就飯後隨便走走,隨便走走。」


    「那介意帶著我一起走走嗎?」


    楚姣姣不介意,但是詫異,「你這樣能去哪兒?」


    陸行亦順著她的視線,看到自己袖袍髒了。


    莞爾一笑,隨意拍了拍灰,「剛剛摔了一跤,衣服髒了,不礙事的,沒人會注意我。」


    不是摔跤,是二皇子把他推倒的,楚姣姣看到了。


    但是她沒拆穿,順著他的話說:「你還是迴去換件衣裳,順便把臉上的傷口處理了吧,不然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


    畢竟楚姣姣也算是個驕縱跋扈的性子,京城多少公子哥都不敢惹她呢。


    陸行亦卻不去。


    楚姣姣問:「為什麽?」


    「我換好衣服後,你還在這裏嗎?」


    楚姣姣聽此一愣,「你擔心我走嗎?」


    「嗯。」


    「為什麽?」


    「因為,我想看看跟朋友一起走,是什麽感覺?」


    朋友?才兩次見麵,他就把自己當朋友了。


    楚姣姣問:「你沒有朋友嗎?」


    陸行亦搖頭,「沒有。」


    「為什麽沒有朋友?」


    「因為我有病,別人怕傳染,沒有人敢靠近我。」


    楚姣姣稍怔,「你怎麽知道我不怕呢?」


    陸行亦笑了,「剛剛你沒有推開我。」


    就是他扶住她的時候,她沒有推開,沒有嫌棄。


    陸行亦生了一張無害的臉,眼睫綿密,被風吹過,輕微顫動,像是振翅的蝴蝶一樣。


    不安的飛著……


    楚姣姣最終跟在了他的身後,跟他一起去瞭望春院。


    路上並肩,二人都沒有說話,他就是靜靜的在她旁邊走著,靜靜的,連腳步聲都放輕了。


    楚姣姣驀然生出一種感覺,好似從沒有人陪他走,好似他孤獨連自己的腳步聲的迴音,都算是世界對他的迴應一樣……


    楚姣姣不是個心思特別細膩的人,也不懂看人眼神,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對上他,總會覺得他的眼神百轉千迴,像是會說話一樣。


    她幾次偷看他,終於被他捉住,莞爾一笑。


    「在看我嗎?」


    楚姣姣立刻否認,「沒有,我在看夕陽。」


    他的側邊,就是將要落入天際的夕陽,一片溫暖餘暉。


    陸行亦清淺一嘆,似乎有幾分可惜,「我還以為你在看我。」


    楚姣姣臉紅了,就是在看他,他就不能含蓄的說嗎?


    非得這麽直接,哪兒個女孩子會承認。


    她有些羞惱,故作嬌嗔,「看你做什麽?」


    他沒有說話了,隻是笑笑,笑的好生溫柔,又好生無奈。


    那雙眼睛,像是盛滿了故事,等著有人來傾聽。


    楚姣姣不想聽,怕聽了,就陷了進去。


    於是別開眼,不看他,低頭走。


    望春院帶一個春,帶一個望,可是這裏隻有幾顆野草,一顆老樹,沒有春的繁榮。


    也沒有希望的春光。


    隻有深深的巷子,厚重的黃昏,殘缺的光暈將他的影子拉的細長脆弱。


    風一吹,好像一陣泯滅消逝的煙……


    楚姣姣站在門口,不再往裏麵去,出聲告辭。


    可是偏偏陸行亦又咳嗽了。


    真如傳聞,他的身體非常不好。


    前麵幾次偷看,楚姣姣就看到了他常常咳嗽,又常常被他捂住,好似怕人發覺一樣。


    壓抑的咳嗽聲一陣又一陣的,聽著總是讓人莫名的揪心。


    終於,楚姣姣忍不住迴頭,問:「你的病……不能治嗎?」


    陸行亦淡笑,「毒入肺腑,難治。」


    毒?他不是心疾嗎?


    陸行亦又成功的挑起了楚姣姣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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