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方家的兒子。


    他和那些想要逃跑,不想學的大孩子一起,被帶到了他大哥麵前,而他大哥那時候雙腿都被人給打斷了,正痛苦地躺在床上。


    「他在外麵犯了錯,想要搶了東西就跑,所以被好心人打斷了雙腿。」


    老師冷漠地解釋道。


    「你們不好好學習,不知道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情不能做,到時候做了不該做的事情,也會變成他這個樣子。」


    一股寒意從方耀祖的脊背上升起。


    之後,老師又帶著他們去見了另外幾個人。


    都是從前一個村子的,他們全部都認識,不但方耀祖被嚇到了,其他一起的人也被嚇到了。


    迴去之後,他們這些人果然老實了很多。


    他有時候會看到外麵的人,那些孩子跟自己的父母走到一起,他們的媽媽似乎都很愛他們,不像方耀祖。


    在學校的日子很難捱,他慢慢睡覺之前就會想到那個女人。


    他不明白,他跟幾個哥哥弟弟全部都在這裏,為什麽那個女人沒有來看他們?


    他還看了電影,叫《世上隻有媽媽好》,那電影裏孩子沒了,那個媽媽就一直在找,為此甚至瘋了,為什麽那個女人卻不來找他們?


    她不知道他們在這裏嗎?


    不是說,媽媽都會很愛自己的孩子嗎?


    從前方耀祖從來沒有將那個女人放在眼中,也不覺得她是自己媽,畢竟她有好幾個男人,那肯定已經不是他媽了啊。


    可在這裏時間越久,他就會越去想這些。


    然後他突然發現,他從來沒有叫過那個女人,而那個女人似乎也從來沒有將他們放在眼中,就好像他們都隻是一群陌生的小孩一樣。


    然後,他跟著那裏的老師,學了很多很多從前都不知道的東西,知道什麽是可以做的,什麽是不能做的,一遍一遍地強調,一遍一遍地重複,一遍一遍地耳提麵命,似乎想要讓他們這些人將那些話全部刻在靈魂上一樣。


    十五歲那年,他聽說,那個女人考上大學了。


    她居然考上了大學?!


    那個冷漠又無情的女人怎麽會考上大學呢?考大學那麽難的事情,她怎麽能考上的?


    五年過去,因為表現得很好,方耀祖跟其他人偷偷約定好了,然後他們趁著老師不注意跑了。


    一起的有一個已經成年的人,有他在,他們這群被帶著的「弟弟」們也能坐車了。


    大概因為這兩年表現得太好了,所以老師也沒防備他們居然會偷跑,用平時攢下來的錢買了票。


    他提出,去尋找孩子的那個孤兒院看看。


    那個孤兒院跟他們所在的地方不一樣。


    不知道出於什麽心思,其他人都同意了。


    然後他們就一路坐車到了y市。


    這個地方比他們從前所在的地方繁華了很多,簡直讓人目不暇接,看什麽都稀奇得很,那個地方也好找得很,他們一群人坐著公交車就過去了。


    有些人想去服裝廠那邊看看,有些人則跟方耀祖一樣的看法,想要去那個特殊的孤兒院看看,最後他們就分開行動了。


    他……


    他在孤兒院那邊看到了那個女人。


    她跟電視上一樣,過得比五年前好多了,也沒多少變化。


    跟著方耀祖一起的還有其他幾個兄弟,有一些在五年前年紀還很小,已經不認識那個女人了,可還有跟他差不多記得那個女人模樣的。


    他們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看到那個從來沒有給過他們好臉色,也從來沒有去看過他們的女人。


    方耀祖就站在大門外麵,雙手抓著那鐵欄杆,怔怔地看著裏麵那個正在給一個兩三歲小孩餵飯的女人。


    那個女人……


    在小孩不小心吃漏了,那個女人笑了一下,伸手勾了一下小孩的鼻子,隨後給他擦了擦嘴巴,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然後那小孩就笑了起來。


    那個女人,她笑得好溫柔啊,看向那小孩的眼睛裏都帶著濃濃的喜愛,而不是看他們時的冷淡。


    原來她不是不喜歡孩子,隻是不喜歡他們。


    也對,她確實應該不喜歡他們的。


    門口突然來了這麽些人,裏麵的人也注意答了,那個叫朱小魚的女人抬頭看了過來。


    方耀祖突然緊張了起來。


    然而那個女人隻是陌生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後似乎認了出來,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扭頭叫了人。


    被送走的時候,方耀祖忍不住叫了一聲,「……媽。」


    周圍其他認出了女人的兄弟低著頭,而不認識女人的弟弟們則看向了他。


    那個女人沒有應下來,隻是疏離地搖了搖頭,「我不是你媽,我也沒孩子,迴去好好學習吧,至少當個人,別當個畜生。」


    他們的爹就是那個畜生。


    迴去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著,不管是去服裝廠那邊的還是去孤兒院這邊的,全部都沉默著。


    迴去之後,所有人都被老師懲罰了,後來聽其他孩子說,他們失蹤了之後,老師們快要急瘋了,警察都來了。


    接下來,方耀祖就沒跑了,老老實實留在這裏生活長大學習,一直到成年離開了這裏。


    他在那個學校裏也學了一些謀生的技能,出去了之後可以打工,肯定餓不死的,而他離開了那裏之後才發現,一切還沒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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