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星疏,驚鳥穿林。道禪坐在十裏亭內,手裏掂著一壺酒,大口暢飲。野草無風自動,道禪雙眼微眯,靠在亭中,將手中酒壇往地上一砸。


    “二位陰陽使,我知夜黑陰氣重,但二位怎麽說還是活人一個,也不用這麽鬼鬼祟祟裝鬼嚇人吧?我膽子小,如果一會嚇得屁股尿流,什麽都說不出,可別怪我不恭敬。”


    道禪說完,這四下裏黑漆漆的,卻空無一人。他嗤笑一聲,也不再說話。既然陰陽使想要裝神弄鬼,那麽隨他們意。


    片刻,一陣鬼哭聲緩緩飄蕩在四周。從黑暗中飄出兩個影子,一黑一白,麵上貼著符紙,就如同那勾魂的使者。陰陽雙使圍繞著亭子不停旋轉。“你就是秦廣王手下刺客十三?”


    “是我。讓二位使者多等十日,想必是等著急了吧。那麽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二位大人請說。”道禪看著旋轉不停的二人,實在眼暈,幹脆閉上眼睛。


    “你可知罪?”確定道禪身份,二位使者直接問罪。


    道禪從容迴答:“不知我犯了何罪,還請二位使者大人解惑。”


    “不知?你加入閻羅殿已有三年,殿規你怎可不知?”


    “既然二位大人知道我已加入殿中三年。這三年來,在下雖然力薄,但對於殿中命令從未違抗,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為何此次我隻不過消失一段時間,殿中就要拿我問罪,豈不太讓人寒心。”


    “一段時日?你杳無音訊已有半年,觸犯殿規,此乃實情。”


    “二位使者大人,好像咱們閻羅殿,並不太管我們這些幹苦力的行蹤吧。況且我也已經說過,事出有因,不是我無故失蹤。”


    “有何原由,速速說來。”


    “私事,不便多說,還望二位大人見諒。”道禪眉頭一皺,他可不會傻乎乎將張淳風的事給說出來。


    “據地下之人迴稟,你失蹤前,曾到斷劍山,斷劍山此次觀禮,上山之人無一生還,隨後你便失蹤。斷劍山到底發生何事,你又為何失蹤。若能說出前因後果,我二人自會從輕發落。”


    道禪一拍大腿:“我就說咱們閻羅殿也不能隨便冤枉好人。我去斷劍山隻不過是湊湊熱鬧,誰知他斷劍山竟然引誘金剛以下武夫為神兵血祭。要不是我機靈,看出端倪,早早逃命,想必現在二位使者大人真的隻能去地下找我了。隨後在斷劍山東躲高原地,才僥幸逃出來。”


    陰陽雙使沉默片刻,隻有尖厲刺耳的哭號。


    “血祭?”


    “對啊,二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親自去斷劍山問上一問。”


    “真是如此,你又如何逃脫?既已經逃脫,為何不迴閻羅殿,既然你不願明說,那麽此罪已定。”


    道禪心中暗罵了一聲:操你大爺,小爺費了半天口水,感情一點用都沒有。


    “還有一罪。”


    “還有一罪?”道禪知道這罪是沒跑了,自己承受責罰也就罷了,怎麽又冒出一件事來。


    “你可曾參與刺殺陵南書生?”


    “有,不知二位使者有何疑惑?”道禪皺著眉頭,看來自己放走的那個書生沒有身死。


    “陵南書生共有二十一人,但你五人迴稟隻刺殺二十人,還有一人據你們所說,乃是跳崖身亡,我們說的可有不妥?”


    道禪心中一沉,這種事以前也發生過,但也蒙混過關,為何這次,陰陽雙使竟拿來問罪?就算那個書生還活著,大不了殿中再派人刺殺,這對於閻羅殿來說輕而易舉。


    “並無不妥。”


    “大膽十三,你犯了大罪,還不認罪?”


    道禪撓撓頭:“二位大人,我真的不知犯了何罪。”


    “你可知那跳崖之人尚且活著,並且雇主對這件事很不滿。”


    果然不出道禪所料。道禪雖說那日給了書生一個活命的機會,但正如他所說,一般人從那裏跳下去,九死一生。看來是那個書生命不該絕。


    “二位使者大人真是不知我這些苦力的辛苦。雖說隻是二十一個書生,但他們都是有手有腳之人。月黑林密,難保周全,那書生跳崖,我等又怎知他尚能活著。就算如此,殿內隻要再派人將其殺掉即可,為何還要拿我問罪?”


    “休要狡辯,據其他三人所說,你當日接到殿中命令後,隻在一旁觀看,絲毫沒有出手,若是你也出手,怎會生出如此多的事端?”


    “胡說,二位大人明鑒,是那三個王八蛋說冤枉好人。”


    “除了柳若妃以外,其他三人眾口一詞,難道還說我二人冤枉你了不成?”


    道禪跳腳大罵,古老頭那三個王八蛋,就這麽輕易把自己給賣了。


    “既然二位大人想要查明真相,雖他三人眾口一詞,那為何不聽柳若妃所言?我想知道柳若妃是如何說的。”


    “這正是我二人前來詢問的理由。柳若妃說全是她一人責任,與其他三人不同。因為雇主極為不滿,所以這件事一定要有人來擔負責任,我且問你,到底是其他三人無故汙蔑,還是柳若妃為你隱瞞?”


    道禪沉默了片刻,沒有說話,低著頭嗤笑了幾聲:“哈哈哈,哈哈哈,人人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義,怎麽到我這還反過來了。”


    他站起身:“沒錯,是我沒有出手。”


    “好,既然你已經承認,那此罪已經坐實,我等需要給雇主一個交代。所以二罪並加,你得付出代價。”


    “什麽代價?”


    “你的命。”


    “二位使者既然想要殺我,何必說如此多的廢話。聽說二位使者聯手之下,有黃庭境界,不知傳言是否可信。”


    “等我二人出手你自會知曉,我二人還是好言相勸,莫要想著從我二人手中逃脫。你區區一個金剛境,我二人殺你還是不在話下。所以老實讓我二人下手,還能少受皮肉之苦。”


    “別廢話,快點動手吧。”道禪站起身,看向陰陽雙使。


    陰陽雙使不再說話,身上一抖,無數鬼影緩緩飄出,將道禪圍在中間。道禪一摸腰間,木劍已經不在,他一拍額頭:“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說著他踏腳直衝,一拳將亭子搗塌,灰塵飛濺,所有鬼影哭嚎著飛離亭子。道禪一個激射,就要逃跑,既然已經和這二位撕破臉,那麽現在的自己已經毫無選擇,隻能選擇逃跑。


    “不要再費力氣,你乃區區金剛境的武夫,怎可能從我二人手中逃走?”


    無數鬼影,手拿長刀追上道禪。道禪以為又是幻術,沒有放在心上,一個鬼兵舉刀劈砍,道禪身子一縮,袖子被鬼兵砍斷。


    道禪心中一驚,這就是陰陽雙使的《鬼影迷蹤》?講究虛實結合,讓人防不勝防。心知自己不可能輕易逃離他二人的追殺,索性一迴頭,雙指並攏,向後一指,正指陽使的胸口,一道無形的劍氣刺穿陽使的身體,一聲慘叫,陽使倒在地上。


    陰使見到陽使倒地,伸手一抓,一道鬼爪向道禪抓來,道禪壓低身子,腳下一用力,貼著地麵迎麵而上,一手抓住陰使的鬼爪,向自己身前一拉,雙指劃向陰使的喉嚨,陰使的頭顱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道禪擦擦汗,冷冷看著陰陽雙使的屍體,仍沒有放鬆警惕。


    他突然一驚,身後一涼,自己的手腳被原本躺在遠處的陽使死死抓住。


    “劍氣?你消失半年,果然另有奇遇。既然如此,我二人也不著急殺你,先將你製服,再好好拷問一番,說不得還會有意外收獲。”


    已經人頭落地的陰使也從地麵中緩緩冒出,伸手做刀,鋒利的指甲一下刺進道禪的小腹。


    “區區金剛境也太過狂妄自大。既然在閻羅殿已經多年,那就應該聽說過我們二人的名頭。難道真的以為如此輕而易舉就可打敗我二人?咯咯咯。”


    道禪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看著小腹上的血洞,他冷笑了一聲:“二位才是,區區兩個半步黃庭境,又在這裏大言不慚什麽。你們不是喜歡裝神弄鬼嗎?今天小爺就讓你們變成真正的鬼。”


    他閉上雙眼,《十八停》終於到了運轉一周,他雙手握拳,身上內力突然凝結成團,然後猶如閃電在身體裏的奇經八脈中奔走。


    “聽過劍氣出竅嗎?”


    陰陽雙使對視一眼,雖然他們心中不信,但是作為半步黃庭境的武夫,對於威脅的敏銳,讓他們一個激靈,急忙地鬆開道禪,就消失在不見。


    道禪天靈之中一道劍氣飛出,在空中隨意亂斬。突然空無一人的遠處響起陰陽雙使的驚愕地聲音:“怎麽可能?真的是劍氣出竅!”


    道禪單手撐地,大口噴血,雙眼一沉,倒在地上。


    “夫人,我們可還要出手?”落秀吉與燕蓧霜站在遠處,望向道禪這裏。


    燕蓧霜歎了一口氣:“他是閻羅殿的人。”


    看來閻羅殿在江湖中的名聲並不好。


    “所以,我才問你,可還要出手?”落秀吉望向道禪。


    “雖然他是閻羅殿的人,但終歸對閨女頗有照顧。雖然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這個行當,可他也隻不過是十六七歲的年齡,便加入閻羅殿定有他的苦衷。看他剛才的所作所為,不像什麽窮兇極惡之徒,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出手相救。”


    落秀吉歎了一口氣,一躍五裏,落在道禪身邊。


    “你是什麽人?”陰陽雙使站在遠處,看著出現在道禪身邊的落秀吉,低聲問道。


    落秀吉微微一笑:“二位不用知道在下是誰,如果二位不介意,那在下便將這少年帶走了。”


    “竟敢插手我閻羅殿之事,難道不活夠了不成?”


    “既然二位如此說,那在下就要試試閻羅殿的水到底有多深,看是在下技不如人,先被淹死,還是技高一籌,如履平地呢。”落秀吉說罷,單手握槍直至陰陽二使。


    “好。”陰使就要衝過去,可一旁的陽使大聲喊道:“住手。”陰使不知為何,,轉過頭:“為什麽不出手?難道你想被殿主責罰嗎?”


    陽使對落秀吉說道:“既然槍王想要救人,那我二人就此作罷,但希望閣下能夠一直護著這個少年,否則,他的下場仍舊是死。”


    陰使這才明白,原來站在身前的是槍王落秀吉,這才退到陽使身邊,二人緩緩消失。


    落秀吉將道禪抗在肩頭,縱身一躍迴到燕蓧霜身邊:“夫人,我們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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