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禪聽出其中一個聲音正是慕容亦溫,心中頓時升起一團火氣。他用手撐著牆壁,加快腳步,走到山洞內。


    洞中有一片小湖,湖中有一塊青石,青石上坐著一位披頭散發的老翁。而慕容亦溫正站在不遠處。


    “半愣子,你個王八蛋,給小爺過來,正好省去小爺找你的功夫。”道禪跳腳大罵,山洞內迴蕩著他的聲音。道禪全然不顧,一旁的老翁。


    青石上的老人看向道禪,看到了他手中的斷刀。雙眼微眯,上下打量著道禪。


    慕容亦溫看到道禪,先是一驚,隨即笑著問道:“十三,找到趁手的兵器了嗎?”


    “小爺找你祖宗。你快說,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我就說你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好心,勸說我來這?你是挑夫擔獸子,滿肚子壞水。別人家祖墳上冒青煙,你家祖墳上是糞坑。我是搶了你的老婆,還是殺了你爹娘,竟然讓我往胡坑裏跳?廢話少說,自己過來讓我砍幾刀。要不然,這事咱們不死不休。”道禪吐沫星子滿天飛,看來對於慕容亦溫的知而不語著實恨得不輕。


    慕容亦溫無奈一笑,也不解釋,隻是搖搖手:“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好好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若不過來,那我便過去。”道禪手拿斷刀指向慕容亦溫。


    突然,隻感到手上一股巨大的吸力,斷刀竟然緩緩飛到老人身前,浮在空中。


    “禦劍!”道禪可是練武之人,看到眼前情景,他怎能不驚?既然此人能夠做到禦劍,那麽在自己眼前的可是活生生的地仙。


    道禪沉默下來,靜靜注視著老者。慕容亦溫看到道禪的樣子,臉上帶著微笑,也不說話。


    “老夥計,多年未見啊。”老者手捧斷刀,輕輕撫摸著。


    “老頭兒,這是我的刀。”道禪瞪了一眼站在一旁,仿佛看戲的慕容亦溫,對張淳風說道。


    “這是我的刀。”張淳風雙眼仍然注視著手中的那把斷刀。


    道禪臉上的憤怒即可消失,撓著頭笑著說道:“既然前輩說是您的,那就是您的。”


    “這把刀,是你拔出來的?”


    “是晚輩拔出來的?”道禪猜出自己被斷劍山的放過一命,大概是和這把斷刀有關係。但是他可想不到斷劍山怎麽還有個地仙?更想不到這把看起來仿佛廢鐵一般的短刀還是這位地仙的兵器。


    “山穀之中應該有不少兵器,為何挑了這一把?”


    道禪眼咕嚕一轉:“晚輩看這把刀,雖然鏽跡斑斑,但仍遮不住他神兵的風姿,想來定是什麽高人所留,不忍它再次埋沒,就想著將它帶走。也許是晚輩命中注定與它有緣。”道禪胡編亂造,還不忘奉承一番。


    張淳風莞爾一笑:“哦?說實話。”


    道禪心裏罵了一句:真是個老人精。


    然後說道:“我被十多個鐵麵怪物追殺,拳腳功夫排不上用場,隻能用兵器抵擋,這把斷刀是情急之下隨手拔出來的。”


    “看來你果然和他有緣。哈哈哈。”張淳風突然大笑,道禪可糊塗了。這些高高在上的老東西,不都是喜歡阿諛奉承嗎?怎麽說了實話,他還這麽高興?估計是老糊塗了。


    “那些鐵麵怪物乃是斷劍山的鐵奴,是斷劍山用秘術將人打造成怪物一般的存在。肉身堅硬如鐵,一般兵器難傷分毫。並且嗜血如命,不知疼痛,一旦出手不見鮮血誓不罷休。”張淳風緩緩說道。


    道禪這才知道那些鐵麵怪物的底細,這般說來,斷劍山竟然還有如此歹毒的秘術,竟將活人當做生鐵打造。


    “小子,你可願意拜我為師?”張淳風的話,讓道禪始料未及。


    “不願意。”道禪一口迴絕,雖然張淳風的話讓他感到意外,但他不會同意。因為那個沒有教他任何功夫的師父,是他這輩子唯一的師父,即使他已經死了,還是道禪心目中的師父。


    “你可知道我是誰?”張淳風也沒有想到道禪會直接拒絕,他看出來道禪是個練武之人,金剛地字境,在張淳風看來,在道禪這個年紀才到金剛境,隻能算是稀鬆平常。可既然是練武之人,見到自己“禦劍”的本事,必定猜出自己的武道境界,若不是練武之人一口迴絕,張淳風並不感到意外。而對於一個練武之人,那就另當別論了。


    “晚輩並不知前輩乃是何人,可晚輩已經迴答過前輩。若是前輩沒有其他事,晚輩就要和對麵的臭小子算算賬。”道禪將落晴向身後推了一推,強忍著疼痛,一個激射,就像慕容亦溫衝過去。怒不可遏的道禪剛到半空中,自己的身體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道又拉迴原地。


    “老夫還未說完,小子,一會動手也不遲。”


    道禪看了一眼張淳風,雖然自己極為不情願。但是他知道在一個地仙麵前,自己形同螻蟻,就算自己再如何反抗,也絲毫無用。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歪著頭不說話。


    “我的名字叫張淳風。”


    “您就是江湖中流傳多年的刀魔張淳風,乃是和風帝先齊名之人。晚輩聽過,好大的名頭。”道禪心裏壓著火,說話的口氣再不像之前那般客氣。


    落晴一聽是張淳風,她向道禪身旁靠了靠。


    “就你剛才的話,若是放在十年前,早就已經死了。”張淳風看著道禪,麵色淡然,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道禪不說話,雖然他心有火氣,可也並不想真的就惹惱了這位高人。


    “這把刀自老夫踏入江湖時,便被老夫貼身佩戴。刀並沒有什麽神奇,一把普通寒鐵打造。隻因被老夫用內力喂養多年,便成了一把削鐵如泥利器。當年老夫風帝先樂遊原一戰,輸給他一招半。老夫便親手將它折斷,投入兵塚,也自囚於此,轉眼已經數十載。”


    “前輩武境之高,晚輩是望塵莫及。隻是有一事晚輩不明,打架輸了,不是尋常之事?你看村中頑童哪個打架輸了,還要閉門不出,思量他個一二十載的?”


    聽到道禪的話,張淳風突然不怒自威,平底一陣狂風,石碎水濺。


    “晚輩雖然話重,可並全無道理。打不過便畫地為牢自囚一地,被他人非議幾句,就鬱氣難平,前輩真的連村中頑童都不如。”道禪冷冷看著張淳風。雖然他表麵看起來淡定,但體內氣血突然凝滯,全因張淳風淩厲的霸氣。調整一下唿吸,默默按照師父教他的練氣口訣《十八停》調整唿吸,這才堪堪氣血通順。


    可是身邊的落晴和慕容亦溫則痛苦地捂住胸口,道禪現在沒心情管慕容亦溫,巴不得他快點死了才好。但是看著落晴,道禪將她拉至身前:“小晴子莫慌,慢慢吸氣。”


    張淳風低著頭,猶如瘋魔。道禪穩定體內氣血,站起身,雙拳夾腰,腳下一用力,自己一拳捶向張淳風,張淳風大喝一聲,道禪就撞到石壁上,吐出一口鮮血。


    隨即一切恢複平靜,隻有碎石擊水的聲響,張淳風這才冷靜下來:“好小子。”


    道禪體內五髒六腑都在翻騰,他第一次見識到武道之巔的人是多麽可怕。


    “原本老夫以為你能拔出此刀真的全是緣分使然,現在看來,當真如同你所說,是命中注定。我張淳風張狂一世,到頭來,竟還沒你一個少年活的明白。”張淳風雙眼看向洞頂:“將邪一族自古以鑄劍聞名,卻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武道巔峰之人。老夫看著那些前來求取兵器,在江湖大放異彩的武人,一直不懂,為什麽將邪家甘願做一個埋頭為他人鍛造兵器的奴仆。那些武人前來求將邪家打造兵器時,可謂低聲下氣,百般相求。一旦成名,被人稱道的隻有武人和兵器,將邪家從不會被提及。當年老夫問老祖,老祖笑而不語。一氣之下,老夫雖然已是不惑之年,憤然離開斷劍山,步入武道,隻為向天下證明,將邪家不僅僅隻是一個埋頭砸鐵的力夫。老夫無師自通,一年成金剛,五年步指玄。又費兩載化地仙。前後十二戰,無一敗績。八指玄,四地仙。崇陽峰敗徐進酒,滑龍道斬楊歸明,青峰嶺砍周白羽一臂,嘉陵江再敗任無常。直到我挑戰當時的那個天下第一,無劍之劍,風帝先,前後相互捉殺三天三夜,最終敗他一招半。”


    張淳風沉默片刻,好像自己的失敗就在昨日。


    “老祖讓老夫安心鑄劍,老夫非要練武。人人都說刀不如劍,劍不如無劍,老夫偏要練刀。人人都說,無劍之劍,天下第一,老夫偏要去戰一戰,最終失敗。到頭來,老夫什麽都沒證明,既沒有做一個天下第一給將邪全族看看,也敗給了風帝先。輸得幹幹淨淨。老夫原本認為自己的一生就是一個笑話,今日聽你一句,竟然發現連個笑話都不如。可是,現在老夫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輸給風帝先,哈哈哈。”


    道禪盤腿而坐,用內息調整傷勢,他緩緩睜開眼睛:“晚輩不知道就算前輩贏了風帝先又能怎麽樣?天下第一?證明?說到底,前輩隻不過是在乎世俗的眼光的俗人,心甘情願做個戲子,討好那幫看客而已。”


    “哈哈哈,小子,說得好。”


    道禪將落晴抱在懷裏,用內力為她療傷,當落晴睜開雙眼,道禪微微一笑:“傻丫頭,先別說話,慢慢唿吸。”


    “小子,你當真不願意拜老夫為師?”


    “當然不是,晚輩可是一個俗人,有一個地仙這麽迫不及待地受我為徒,晚輩做夢都能笑醒。隻不過晚輩已經有了師父,雖然他老人家不在了,但是晚輩絕對不會再拜他人為師。”


    “原來如此,看來你師父一定是位高人。”


    道禪哈哈一笑:“晚輩師父就是個普通人,但是他老人家確實挺高的。”


    “若是有機會,老夫很想見見你師父。”


    張淳風似乎想到了什麽。


    道禪咧嘴一笑:“看您老的年紀,估計快能見到晚輩師父啦。”


    原本在一旁安靜的慕容亦溫原本以為風平浪靜,自己萬萬沒想到,道禪還能如此口無遮攔,心中一驚。


    但是張淳風卻開懷大笑:“小子,老夫很喜歡你。所以,不管你是否願意拜老夫為師,老夫的這身本事,你是必須要學。”


    “晚輩不學,前輩又能怎麽樣?難道殺了晚輩?不過死在一個地仙之手,做鬼也值了。”道禪心中一冷,他看著懷中的落晴,想著如何能將這小丫頭送出去,雖然自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是他可不願落晴小小年紀在這裏給自己陪葬。


    “如果你不學,老夫不會殺你。畢竟還要將本事傳授於你。可是這兩個小娃娃的性命,老夫可就保證不了。”張淳風指了指慕容亦溫和落晴。


    道禪嘿嘿一笑:“您老趕快殺了那個王八蛋。說不定晚輩就會同意了。”


    “小痞子,你落井下石啊。”慕容亦溫雖然嘴上這麽說,但他知道道禪肯定會答應張淳風,因為他的身邊還有一個落晴。


    “這個小姑娘呢?”張淳風看向落晴,雙眼微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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