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官:「你……」


    莫倫搭在禦座上的手指慢慢收緊,將堅硬的扶手捏出凹痕。


    可他臉上依然不顯怒容,還維持著一個皇帝的體麵:「季琅,不必用惡毒的語言激將我,這不會讓你顯得英明神武,隻會讓人覺得你是個還沒斷奶的狼崽,幼稚得可笑。」


    莫倫注視著他的眼睛:「你隻需要告訴我,陸霖到底在研究什麽,從瑤光星,到天樞星……你們究竟在追尋什麽?」


    「想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啊,我又不知道,」季琅聳了下肩,「我隻是個沒什麽本事的小護衛官,很菜的,一不小心還被你抓到了,教授怎麽可能和我推心置腹呢,他嫌棄我還來不及。」


    「現在和他撇清關係,你覺得還來得及嗎?他會告訴你『艾利克斯』,就代表他會告訴你任何事。」


    莫倫耐著性子:「隻要你迴答我的問題,我可以給你任何你想要的,財富、軍銜……陸霖給不了你的,我都能給你。」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麽,陛下?」季琅疑惑地看他,「艾利克斯這幾個字,隻是我無意中聽到的,當時教授在和他的同事閑聊,很多人都在場呢。」


    他說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難道說,這個名字很重要嗎?」


    莫倫:「……」


    禦座堅硬的扶手被他硬生生捏出一絲裂痕。


    皇帝陛下的怒意終於在這一刻攀升到了頂峰,他俯視著季琅,半張臉陷在陰影中,麵容晦暗又陰鷙:「季琅,我給你兩個選擇,迴答我的問題,或者死。」


    「哎呦,我好怕啊,」季琅十分逼真地打了個哆嗦,似乎真的畏懼了,「如果我迴答了,你就給我任何我想要的,是嗎?」


    見他動搖,莫倫的情緒又有些緩和:「自然。」


    「什麽都行?」


    「什麽都行。」


    「那我要你去死——」季琅的惡意在一瞬間滿溢而出,又迅速消弭無形,換上一副無辜的表情,眨眨眼,「也行嗎?」


    「……混帳東西!」審訊官再一次按下按鈕。


    高壓電流席捲全身,劇痛讓季琅身體緊繃,手臂上青筋根根突起,可他硬是一聲不吭,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麵前的全息投影——


    「我會殺了你,艾利克斯·西奧,又或者莫倫,」他用盡全身力氣,從牙縫裏咬出字句,「用我這低賤的奴隸之身斬下你的頭顱,讓你那顆高高在上的腦袋也下來看看,看看腳底下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樣子。」


    審訊官無能狂怒:「閉嘴!閉嘴!」


    他狂按按鈕,將電流調到了最高檔。


    這已經是人類絕對無法承受的高壓,空氣中甚至傳來皮肉燒焦的味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季琅放聲大笑,沖莫倫啐出一口血沫,穿過淺藍色的全息影像,落在地上。


    「不,我不會殺你,」他說,「就這麽讓你死,未免也太便宜你了,我要讓你親眼看著自己身敗名裂,從雲端跌進泥淖,滾迴本該屬於你的地方!」


    「夠了!」傲慢的帝王終於怒不可遏,仿佛那口血真的吐到了他身上,莫倫拍案而起,「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陛下,陛下三思啊!」始終候在一旁的侍官忙跪在他腳邊,「我們還需要他牽製陸教授,如果殺了他,陸霖隻怕會魚死網破啊!」


    季琅放肆的笑聲和侍官的拚死勸諫聲中,莫倫冷靜下來。


    他坐迴屬於他的禦座,臉上又換迴屬於帝王的鎮定和威嚴,仿佛剛剛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他看向全息投影中的人。


    無法無天的alpha被綁在審訊椅中,已經因為承受了足以致命的電流而失去意識。


    「殺他?當然不能殺他,」莫倫接過侍官遞來的茶水,平靜地抿了一口,「他倒是提醒了我,等事情結束,就送他迴他該去的地方吧。」


    「低賤的奴隸,見過太多地麵上的風景,就忘了自己是誰,是該提醒提醒他了。」


    季琅終於安靜了,審訊官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陛下,那現在……?」


    「繼續審,」莫倫說,「你是我最信任的審訊官,從沒有你搞定不了的犯人,這次也一定不會讓我失望,對嗎?」


    審訊官額角滑下冷汗,硬著頭皮道:「是,是……」


    通訊結束。


    天權星,皇宮內,大殿上。


    莫倫放下茶水,理了理略有淩亂的衣角,問道:「我剛剛失態了,是嗎?」


    侍官大驚,撲通跪地:「不曾,不曾!陛下不曾失態!」


    「唉……」莫倫似是有些可惜地嘆了口氣,環顧這大殿之上的侍官和侍女,「既然看到了,那就都留不得了。」


    年輕的侍官瞬間落下淚來,額頭磕在禦座前的台階上,咚咚作響:「陛下!臣什麽都沒看到啊!」


    「你的諫言,我會一直記得,」莫倫彎下腰,扶起跪在腳邊的侍官,抬起他的下巴,撫摸他滿是淚痕的臉,「下輩子,再做我的愛卿吧。」


    侍官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陛下……」


    莫倫招了招手,從殿外進來一隊侍衛,迅速清走了殿內所有的人。


    求饒聲、哭喊聲響徹殿宇內外,卻沒有一個人的臉上出現任何情緒波動。


    仿佛早已對此習以為常。


    莫倫拿起一方金絲刺繡的手帕,細細擦淨手上沾到的淚痕,又隨手一撚,手帕在他手中化為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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