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是輾轉難眠。黑夜中,展旻站在陽台靜靜抬頭看著天空。星辰滑落。“嗬!”他自嘲似的出聲,口吐煙卷,隨手掐滅煙頭,隨腳邊滑落,散落在地上,散落在星星點點的煙頭之中。


    已經數不清楚有多少個漫漫長夜,展旻一個人這樣度過。陽台風很冷,無情劃過他的臉龐,男人冰冷的眼神不帶一絲溫度,迷茫中帶著倔強。夜深人靜,他的內心卻並沒有表麵看上去那樣平靜。仿佛一潭湖水,一潭死水而已。


    展旻自己也不清楚。掙紮了這麽久,努力了這麽久到底是為了什麽。為了那原本就該屬於自己的唾手可得的權利嗎?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嗎?為了有一天能站在金字塔的頂端低頭俯視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嗎?


    可是為何,為何每一次公司麵臨困境,展老爺子隻是失望。責備過後的失望。那一句“旻兒,你向來沉穩,為何這次...”他不知道聽了多少遍。聽到連自己都懷疑自己的能力。


    但明明,努力了那麽久卻還是什麽都抓不住。驀的,展旻眉頭緊皺,握緊的雙拳驟然分開。像是怕什麽會流失。大概沒人能懂,這種努力了很久之後卻得不到承認,什麽都得不到的慌亂。


    “你隻是害怕而已。”展旻對自己說。“隻是害怕體驗那種付出卻得不到迴報的落寞心情。隻是害怕一路走來,迴頭發現還是一個人而已。”這一夜,無眠。


    展旻第二天醒來是在陽台。蜷縮在一起,陽光折射在他臉上,微微卷曲的睫毛在臉頰上投下剪影。展旻睜開眼,喉嚨發澀,關節因長時間卷曲而疼痛。


    他站起來,準備迎接這一天的挑戰。是的,挑戰。對他來說,任何一次低聲下氣去求別人幫助自己的事情都是挑戰。更何況對象是謝謹堂。那個高傲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從開始默默無聞到一步一步強大,展旻不斷提升自己,卻還是抵不過有人生來的優越。


    去衝了個涼水澡。冰涼刺骨的水淋下來的時候,展旻沒有知覺一樣靜靜麵向牆壁。他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不能輕易認輸,你還有心裏那僅存的尊嚴,那生來就被無數人踐踏過的尊嚴!


    展旻沒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找了謝謹堂。他不想去麵對公司上下員工的質疑,更不想見到蘇寒,那個讓自己處於如今境地的女人。本想約謝謹堂去咖啡廳,因為不想讓更多的人看見自己低聲下氣的求人。但謝謹堂拒絕了。理由是公司太忙脫不開身。


    荒唐至極。全市上下無人不知,謝謹堂雖然鐵血手腕,果斷作風。上任兩年便把謝氏集團帶上了一個新高度,雷厲風行的打響了國內外的知名度。但,他確是極度厭惡公司氛圍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家完成。如今是明擺著為難人。


    展旻硬著頭皮來到謝氏集團公司門口。地下停車場電梯直通謝謹堂辦公室。


    屋內,謝謹堂站在窗前俯瞰腳下的車水馬龍,等待著該來的人。來來往往行雲流水,城市節奏生活太快。任憑他有天才大腦是個商業奇才,有時候也驟然感覺壓力大的喘不過氣來。更何況在一線討生活的平民、剛剛起步的小公司以及、忙碌的小職員。


    良久,敲門聲在偌大豪華的辦公室內迴蕩。謝謹堂坐到真皮沙發上點燃一直雪茄說道:“進。”


    “謝總,展氏集團的展旻想見您。”


    “讓他進來。”謝謹堂換個姿勢,玩味的期待著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一切。既然早就料到他會來,何必拐彎抹角。


    下了電梯,走過的這一路上,周遭人的竊竊私語展旻聽的一清二楚。


    “他不就是那個展氏集團的總經理嗎?”


    “沒錯就是他,聽說啊,他是個私生子。”


    “他不是很有能力嗎?怎麽現在淪落到要靠我們公司資助了呢?”


    “哎這誰說的準呢。他不是養子嗎,當然這種事情要他來做了。”


    即便謝氏集團這樣的大公司,仍舊不可避免的存在八卦。大概忙碌的工作之中閑言碎語是唯一的安慰。


    展旻快步走過。皮鞋摩擦地麵的聲音在一群人異樣的眼神和煩雜的話語中顯得格外刺耳。“無所謂的,等過了這次難關,他們仍舊要仰望你!”他一遍遍告訴自己。但緊皺的眉頭和握緊的拳頭出賣了他。


    辦公室內,展旻開門見山:“我希望你遵守約定,不要撤資。”


    謝謹堂輕笑出聲,換個慵懶的姿勢,眸目半睜:“哦?給我一個正當的理由。”


    “我們兩家公司已經簽過合約了...”


    “這個理由不正當!”謝謹言打斷他。修長的手指間雪茄一點猩紅。眼氣繚繞哈在展旻臉上。“我謝謹堂辦事,什麽時候按過規定?”


    此時怒火中燒大概不能形容展旻的心情,或許這就是謝謹堂要的結果。羞辱嗎?那他達到目的了。展旻牙齒咬的作響。一雙眸子像是隨時要迸發出吃人的火光。仇恨,憤怒,像猛獸一樣吞噬著他的內心。


    “難道你就是因為和蘇寒關係鬧僵了,才撤走對展氏的投資嗎?即便如此,展氏撐不下去了,她也一樣會遭殃。”展旻怒不可遏的說道。


    謝謹堂突然笑了,那笑容滿是毫不掩飾的諷刺。“你太小看我了,永遠不要以常人的想法去推測我。就算你們展氏沒了,蘇寒我一樣看的住!”


    這是一種宣誓,男人赤裸裸的主權宣誓。展旻方才明白,自己計劃之中蘇寒和他關係惡化全是無稽之談。就算事實真如此,展氏仍舊難逃危機。誰叫他是謝謹堂,一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一個高高在上,完全不用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人。一個隨時可以瓦解一個上市大公司的人。


    “迴去吧,我說過了不會融資,我不一定會遵守承諾,但我會隨時終止合約。”謝謹堂不再與他多費唇舌。表情冷漠,目光似冰。逐客令已下,無論展旻再說什麽,他一子不聽。


    走出大樓,展旻長舒一口氣。像是完成某種使命,又是似乎早已預料到結果一般,他轉身離去。但心中為何仍舊不快,像是有石頭壓著一般,快要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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