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都開心地合不攏嘴。


    可過了一會兒。


    老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是誰啊?為什麽搶我的飯?」


    王以沫端著養老院準備的午餐,才餵了她一口,她就又糊塗了。


    大多時候,奶奶都是糊塗的,糊塗起來的她,不認得任何人。


    「我是你孫女啊!!我是你孫女王以沫啊!!!」她大吼著,隻有用這種音量老人才能聽得到。


    周圍的人見狀皆笑臉盈盈地盯著這有趣的祖孫倆,這樣的場景王以沫每次來都會發生的,大家都把這當成每個星期的例行節目了。


    「你騙我!我的老公叫做溫國生,姓溫!才不姓什麽王!」


    無奈,王以沫又道,「我是你外孫女!!」


    「你又騙人!我隻有一個孫子!!根本沒有什麽外孫女!!快把我的飯還給我!」


    說著,老人就伸出手,她眼神不好,隻能胡亂地舞動著,想要把自已的東西搶迴去。


    「我不是搶你的飯!我餵你吃飯呢!」


    「我才不要你喂!!你是壞人!!你走開!!!」


    老人的手很抖,顫抖得根本拿不起碗筷,也餵不到自已嘴裏,所以每一頓都需要有人照料親手餵她。


    這樣的場景王以沫經歷過太多次了,可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會很難過。


    因為失去記憶的奶奶,像個小孩一樣的奶奶,其實對其他人都不會這麽牴觸,唯獨她。


    王以沫覺得奶奶或許是癡呆了,但在她記憶深處她仍然記得是她害死了她唯一的孫子。


    梁修接過她手裏的碗,「姐姐,讓我來餵吧。」


    王以沫強忍著眼睛的酸澀,點了點頭,把東西交給他之後,轉身離開了此處。


    她需要找個地方,安靜地冷靜一下,不然她隨時都會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哭出來。


    接過碗的梁修在奶奶麵前坐下,將一勺飯遞到她的嘴邊,笑道,「奶奶,我是好人,我來餵你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老人愣了片刻,她歪了歪頭,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又伸出手,抓住梁修細弱的手腕,來迴摸索著。


    老人不是全瞎,但也隻能模模糊糊地看見一點輪廓。


    摸著摸著,她突然激動了起來,顫抖的手連帶著整個身體都開始抖動。


    「你、你是、是我的孫子吧?」


    梁修輕輕笑著,「嗯,所以快點吃飯。」


    剛才還在任性的老人瞬間就乖了下來,她點了點頭,張開嘴,接過梁修餵來的飯菜。


    她一邊吃著,一邊用手摸著梁修的頭,來來迴迴地摸,反反覆覆地摸。


    「孩子,你走很久了?」


    「是挺久了。」


    「你都去忙什麽了?為什麽不來看奶奶呢?」


    「以後會經常來看您的。」


    就連旁邊的老人們都在詫異這突如其來的和諧和溫馨,不禁都向梁修投去了審視的目光。


    大家都是養老院的熟人了,關於老人的情況他們都略知一二。


    聽說她是個孤寡老人,沒有兒孫,而王以沫隻是一個特別熱心的孩子,無親無故的,卻照料了她這麽多年。


    比養老院那些有孩子的老人們的孩子都孝順。


    真沒想到,如今就連她的男朋友都這麽恭順良善。


    老天真是開眼呢。


    老人最看不得這樣的場景,現場的氣氛溫馨中帶著悲涼,有好幾個老人都迴頭去偷偷擦著眼淚。


    飯餵完了,梁修溫柔地替老人擦著嘴角。


    「奶奶,剛剛那個女孩子你別對她那麽兇。」


    「我又不認得她!她非要餵我吃飯!」


    「她啊,是我的女朋友呢。」


    當王以沫調整好情緒迴來的時候,老人和梁修正說說笑笑,氣氛和睦。


    她站在遠處,躊躇著該不該去打擾這麽美好的時刻,梁修卻對她招了招手,讓她過去。


    奶奶似乎又清醒了,不再罵她,還和她聊起了其他老人的八卦。


    走之前,她給奶奶說了,最近她的工作很忙,下個星期不一定能過來看望她。


    老人卻說如果要來,他們就得一起來。


    道完別,她拉著梁修的手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


    「小澤。」


    老人蒼老的聲音仿若帶著穿透時間的力量。


    剎那之間,王以沫覺得整個時空都淩亂了,她仿佛迴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她拉著阿澤,髒兮兮的二人滿臉笑容地奔跑在田野之上,而身後不遠就是這位老人的聲音,在一遍又一遍地叫著他們兩人的名字,讓他們小心。


    可是,這麽多年了。


    這個名字從未出現過。


    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就連老人都未曾再提及。


    她以為,那個拯救過她的小男孩被這個世界遺忘了。


    而現在,當這個名字再次出現的時候,王以沫的淚瞬間決堤。


    她不可置信地迴頭,看向坐在輪椅上正對著他們笑的奶奶。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最後捂著嘴,無聲地流淚。


    老人的笑容慈悲而寬容。


    奶奶又道,「你們小心一點,別摔跤了。」


    身旁的人說,「奶奶放心,我會照顧好姐姐的。」


    這一次,梁修裝作沒有看見失控的她,也沒有來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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