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啦——


    輕羽打亮了火折子,遞到顧南一麵前:“你不會真有幽閉恐懼症吧。”


    “我沒事。”顧南一推開火光,證明自己沒有精神障礙,之後沒多久便到了一處懸崖——這懸崖依舊是奇異的熔岩,熔岩的形狀和紋理看上去就像狹窄高長的瀑布,猶如一座天然形成的熔岩雕塑,栩栩如生。


    這地方是沒有水的,但能聽見遙遠的水聲。


    “下麵有地下河,順著水流出去能到附近城鎮的飲水帶。”顧南一的臉色還是不好,話間能看出他對這裏非常熟悉。而星海所說的異變曼陀羅,就長在下麵懸崖上——


    那是一種纖長高瘦的花,曲折的枝幹有冷硬的角度,稀少的葉子棱角鋒銳,花朵亦是棱角分明,通體烏黑的它長在懸崖峭壁之上,遠遠看去就似一件極美的藝術品。而且和輕羽後背的“骨蝶”痕跡十分相似。


    這黒豔冷傲的美驚豔了輕羽,卻顧南一的神色越發複雜,像是在懼怕那處懸崖,遲遲不敢靠近跟前。見狀,星海隻好親自代勞。


    鐵索的鎖鏈是非常方便的攀岩工具,兄弟倆在懸崖上忙活的時候,輕羽一直在觀察顧南一:“你到底怎麽了,應該不是在恐高吧。”


    顧南一沒做聲,隻是久久注視著山崖——這裏有他最痛苦的記憶,有他最不願提及的過往,他本該緊緊握住的弟弟的手,就是在這熔岩洞中被迫鬆開的,就是在這處懸崖之上,他年幼的弟弟,可憐的顧潼,絕望而無助的墜了下去!


    顧南一的表情冷漠且堅硬,捏成拳的手卻一直放鬆不開,直到星海取迴那唯一的一株異變曼陀羅,顧南一才又恢複了狐狸般的玩味:


    “這麽麻煩你們,真是不好意思。”顧南一喜在眉梢,過於官方的客套讓兄弟倆十分不爽。


    星海沒什麽表情,深藍的眸像晦澀的夜,有讀不盡的陰霾:“藍匣子,算我欠你們一個人情。”


    “賬可不是你這麽算的。”輕羽拒絕,微揚著線條優美的下頜,“你救過我們,現在就算是扯平了。如果以後再來拿藍匣子,我絕對不會手軟。”


    “……好,說定了。”星海簡單爽快,他本就信奉這種處事原則。兄弟倆頭也不迴的離開,逐漸消失的背影仿佛是從不相識的路人。或許對他們來說,除了相依為命的彼此,世上再無其他。隻要再次開啟時空隧道,不管多麽深刻羈絆都會化為泡影。又何必留戀?


    兩人的故事太過震撼驚奇,究竟背負著怎樣的情感和信念,怕是連他們自己都無法真正說清。隻是看著兄弟倆走遠,輕羽心裏頗有感觸:


    “如果你是他們,會怎麽做。”輕羽眯眼目送兩人的背影消失,問了一個自己想不出答案的問題。


    顧南一也想了很久,最終隻是搖了搖頭:


    “做生意我懂,但這些事……還是算了吧……”


    偌大的桫欏遺跡依舊晦澀靜謐,在時光荏苒中虛幻卻真實,無論這裏發生過什麽,似乎都和它沒有半點關係。它隻是靜靜的存在於此,存在於時間中,僅此而已。


    或者是因為人類太過渺小,所以才不能撼動它一絲一毫。就像此刻的烏拉、大老二和鬆拓簪布,不管怎麽想都沒個結果,都沒法找到能去對麵雙子樓那玻璃棧道的方法:


    “不用猜了,他們肯定是從上麵過去的,然後故意打碎這裏,不想讓別人追過去。”鬆拓簪布盯著對麵懸空的半截玻璃棧道,腳在灑滿碎玻璃的地麵硌的很疼。


    “亞當”來來迴迴在懸崖邊走了好幾趟,並沒有發現任何橋梁。大老二此刻已經乏了,懶洋洋靠在樹上:“都成這樣了,還追啥啊?就算能追過去,都這麽久了,人家事情早辦完了。”


    “我在桫欏潛伏這麽多年,你現在讓我算了?”“亞當”氣唿唿吼道,而大老二還是那副死相,聳聳肩膀攤攤手:


    “衝我發脾氣有什麽用,發脾氣你就能過去了?就能找到他們了?”


    “你給我閉嘴!”


    “亞當”氣的跺腳。而在鬆拓簪布看來,這兩個人就像一對中年的老夫老妻,實在很難讓人不惡心,但大老二說的是實話,他們的確是追丟了。


    “烏拉,你是不是該把亞當的身體還來了。”鬆拓簪布索性結束了已經毫無意義的聯盟,眼底泛起殺意。可這身體需要有替換之物,哪有鬆拓簪布說的這麽容易。


    “要不是局勢所迫,我才不想用這副臭皮囊。要不你把你自己奉獻出來,我馬上就能把你師弟的屍體換下來。”烏拉滿臉不屑,斜眼瞅著鬆拓簪布,“我看你也不會為了亞當犧牲自己,不然你給我個地址,等我換下來就給送迴去。”


    鬆拓簪布臉色一沉:“送迴去?我要他的屍體做什麽。”ok吧


    “那你現在說這些幹什麽?”大老二反問。


    鬆拓簪布看看他們,已然不想再繼續呆下去:“畢竟同門一場,不想看他落得這樣。但給我就不必了。到時候換下來,你們好好安葬了就行。畢竟你也用了他身體,做這點事情當迴報也不過分吧。”


    “我看你就是嘴硬心軟,其實心裏還是同情自己師弟呢。”烏拉訕笑著,隻是訕笑用在亞當的身體上,確實讓人看不下去。


    “你的異能真是惡心。”鬆拓簪布冷冷,轉身離開,“這次情況特殊,就先放過你們兩個,以後再遇到,我們還是敵人。”


    “……你說這家夥,現在裝x是裝給誰看?”大老二看著那走遠的背影,有點想揍他的衝動。


    烏拉事不關己的笑了笑:“管他呢。任務失敗,各迴各家。我們也走吧。大老二,你應該會和我一起迴去複命吧?”


    “理論上是這樣……”大老二心裏充滿拒絕,這次情況如此複雜,複命的時候還不知道會被罵成什麽樣子。不過烏拉可不會讓他溜掉,一雙手牢牢抓了上去:


    “你什麽時候進的組織,我以前沒在壑岡分部見過你。”


    “你當然沒見過,我加入的時候你都已經去礦區了。”


    “倒也是。”烏拉點點頭,把大老二抓的更緊,“迴去還有些時間,咱們先對好詞,到時候可別說錯話。”


    “那必須的,我可不想陪你挨罵……”


    這桫欏遺跡兩百年間人來人往,但從來也不曾有誰真的為它停留。人們來了就走,走了又來,隻因它對人類還存在價值。不過那異變曼陀羅,星海替顧南一取走的已是最後一株。


    拿到花,輕羽和顧南一並沒有原路返迴,來時的路太難走,耽誤時間。在之前的山穀附近,政府曾炸出過一個出口,當年顧南一就是從這裏離開的桫欏遺跡,不過當時政府的人就已經把出口封了。


    “你可真能折騰我。”輕羽黑著臉,把應該發泄在顧南一身上的怒氣都集中在拳頭上,狠狠砸向封堵出口的岩石。


    顧南一袖手旁觀就算了,竟然還在旁邊拿保溫壺喝起了茶:“何必說的這麽難聽,我確實有心無力。”


    “還說風涼話……”輕羽一迴頭就氣得愣住,霍地飛起一腳,“你還喝茶?!”


    “別!”顧南一十分寶貝這茶,不惜用身子做肉盾把它護在懷裏。輕羽理所應當認為他會用異能,腳下絲毫沒有留情,卻不想一腳下去就聽見喀嚓一聲。


    “……我、的背……”顧南一老命都快去了半條,但好在輕羽反應快,腳下去的瞬間覺著不對,趕緊收了迴去。


    撿迴一條命的顧南一像個殘廢躺在那裏:“滿意了?真把我踹死了對你也沒好處。”


    “……活該!”輕羽罵了一句,迴頭繼續捶牆麵,之後又用碎石砸了一會兒,便出現了腦袋大小的縫隙。見狀,顧南一主動到了跟前:


    “嗯,接下來就好辦了。”說著就見他撫上了牆壁,縫隙周圍的岩石立刻軟化成了海綿。現在隻用把軟化的部分撕掉,就能輕鬆挖出一個大洞來。


    看到這一幕,輕羽的火氣瞬間衝了頂——雖然也怪她自己沒有想到這層,但顧南一的行為實在令人發指!


    “你怎麽不早說!”她氣得一把揪起顧南一,卻這男人比她還無奈:


    “早說也一樣。我今天能力用的有點多了,現在也堅持不了多久,你趕緊挖。”這狐狸滿臉純良,好像是生來就不會說謊一樣,“真的,不騙你。不然剛剛你打我的時候,我為什麽不用能力自保。”


    輕羽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要吃人一般的瞪著眼,可又不能真把他怎麽樣,最後還得按他的指揮辦事。不過顧南一確實沒有說謊,大概隻過了十來分鍾,他的異能便消失了。但好在挖出的洞口已經足夠兩人離開。


    “你和雲棉一樣,異能的使用有期限?”輕羽實在好奇,這和她認知中的海綿化頗有出入。根據之前的觀察,顧南一異能的靈活性應該相當變態,現在出現這樣的情況確實難不驚訝。


    簡陋的旅館房間狹小,有壑岡透不過氣的熱,即便打開窗戶也並不通透。因此壑岡房屋的牆壁都是鏤空設計,為了盡可能的涼爽,天頂也造的很高。


    顧南一搖著扇子,靜靜看著提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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