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誰啊?!”


    被搶了風頭,而且比自己知道的還詳細,波恩非常不爽。


    但見那人客氣走了過來,摘下兜帽,雙手遞上了一張牛皮紙封的高級名片:“剛才的賣弄讓各位見笑了,鄙人弗斯嘉,是一名高級鑒寶師。”


    在壑岡,與寶石礦物打交道的職業很多。由於不完善的管理製度和官員的腐敗,想弄到一個不用去當礦工的職稱還是比較容易的,畢竟大部分職稱有錢就可以買到。


    但其中也有三六九等之分——


    曠商最貴,且每年上繳的稅款也最多;


    匠人的職稱價格一般,但必須會些手藝,且每年所納稅金要占收入的一半;


    至於淘金者……


    前人類時代的淘金者是指那些尋金淘沙的人,而現在的淘金者,是對地質環境頗有研究、能精確判斷哪裏有礦或者遺跡的科研人員。


    是的。


    淘金者本該是專業能力和知識都過硬的科研者,然而不知什麽時候起,政府的官員越來越腐朽,以至於隻要交夠錢,一些學識並不過關的人也能拿到證件。


    就好比此刻在顧南一麵前的兩個人——波恩全是憑借實力考到的證件,而大老二則是交了錢得來的,所以波恩自是看不起大老二,但花了錢也不僅僅是大老二一個,隻是這大老二肚子裏明明沒貨卻還要裝懂,這就讓波恩很不爽了。


    波恩是幾個人裏唯一沒有開後門的人,換句話說,他就是這幾個淘金者的頭兒。現在忽然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家夥搶了風頭,臉色難看極了:


    “高級鑒寶師,就你?”波恩不屑的拿過名片看了看。這種牛皮封的高級紙製品確實是有高級鑒寶師才有權使用的,而且上麵還有“新世界特區貴族身份”證明的鋼印。


    沒錯。


    所謂高級鑒寶師其實和一般的鑒寶師沒什麽區別,絕大多數都是花錢買來的職稱,品鑒能力一般般,甚至還有完全不會的。但多了高級兩個字,一切就完全不同了:


    就像名片上的鋼印,高級鑒寶師是貴族出身,僅僅憑借這個兩字,就已經跟所謂的平民拉開了距離,而且薪資待遇是平民們完全不能比的。


    波恩家底殷實,自然也見過些世麵,一瞧就知道這張名片貨真價實,那態度立馬就變了:“還真是吃驚啊,居然能在這裏遇到高級鑒寶師,幸會幸會!”


    “弗斯嘉先生,剛剛聽您說那些,想必您對桫欏遺跡非常熟悉吧?實不相瞞,我們正打算去桫欏遺跡,不介意的話,您能多跟我們講講遺跡的事情嗎?”波恩殷情的請他一同入席,而且說著就掏出了一小袋輕銖塞過去。


    顧南一淺淺瞅了瞅那錢,入席是入席了,但把錢袋輕輕推了迴去:“都是同行,交個朋友而已。”


    波恩愣了愣,和同行的幾人交換了一下眼色:


    這年頭,還有如此謙虛、好說話的貴族?


    顧南一入席之後與他們又說了許多,但都是些尋常人也知道的淺薄資訊,像剛剛那些絕密內幕半點都沒有再提。波恩顯然有些坐不住了:


    “弗斯嘉先生,桫欏遺跡的功課我們已經做了許多了,隻是像你剛剛說的發瘋那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聽到。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麽,那些詭異的事到底是什麽事?”


    幾人才覺得這弗斯嘉是個老實人,好說話,沒想到此刻眼神忽然就變了:“你們為什麽要去桫欏遺跡?這些年政府好像也沒有下令再去那裏探索。你們現在要去那兒,該不會在動什麽歪腦筋吧?”


    男人的一雙犀利而睿智,像是在瞬間看穿了他們心底最深處的秘密。波恩幾人的目光下意識躲閃開,不敢與之對視,而仿佛一瞬間就被人看破的心虛,讓他們也答不上話。


    顧南一瞅著他們一個個,嘴角微微揚起:“大家都不是外行,其實沒什麽好隱瞞的。我雖然入行不久,但這方麵的事聽的很多。桫欏遺跡那麽大,裏麵的寶貝多著呢,但凡是個人都想分一杯羹……”59書庫


    “噓噓!噓——”波恩激動的差點跳起來,手忙腳亂讓顧南一打住,賊眉鼠眼的瞅瞅四周才小聲說道:


    “弗斯嘉先生,您是貴族,平時住在‘新世界’裏,對外麵的行情不熟悉。我和您說,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私入遺跡是違法的,被抓到可沒好果子吃。這外麵魚龍混雜,什麽牛鬼蛇神都有,萬一被聽見了,您是貴族當然不要緊,可咱們這些個平民都得完犢子!”


    “哦?是這樣嗎?”顧南一挑挑眉毛,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少爺樣兒,“這些你們不用擔心,隻要你們肯帶我一起去,出了事我一定保你們。”


    他拍著胸脯,財大氣粗。而這番話著實讓幾個人動了心。相互看看,先離席一起貓到旁邊小聲商量起來:


    “這家夥能信嗎?萬一真出了事情,他一腳把我們踹了怎麽辦?”


    “要不先答應他,路上找機會把他做了?我們這次的事可不能讓外人知道,私入遺跡是大罪,直接就是重型犯,到時候被關進集中營,那是到死都出不來的!”


    波恩看看他們,心裏掂量了幾分:“可他是貴族,殺貴族那是死刑。”


    “都怪你沒腦子,不想清楚就跟人家搭碴兒,還想跟人家套情報,現在傻了吧?”大老二酸不溜秋的嘲笑,在波恩炸毛之前又說,“我是覺得現在不用愁,他找上門,自然也是想搭我們這趟車。這貴族什麽目的,我們管不著,隻要不害我們就成。而且如果帶著他,有貴族的身份給我們撐腰,那我們行事也方便很多。”


    聽大老二這麽一說,大家心裏都覺得有理。然而那個弗斯嘉似乎早看穿了他們,在後麵催促起來:“你們商量的怎麽樣了?這事有那麽難嗎?我是覺得人多力量大,而且要進桫欏,你們沒個像樣的由頭可不行。”


    “我這有上頭的通行令。憑借這個,桫欏的人不會難為我們,說不定還會提供支援。我這次是背著家裏一個人出來的,心裏沒底,所以想找些靠譜的同伴,剛剛正在發愁,就遇到了你們。”


    顧南一話才說完,通行令三個字就讓波恩就賊眉言笑著湊了過來:“緣分緣分,這說明就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啊!注定了咱們要結伴跑這一趟!”


    “弗斯嘉先生,您放一百個心。既然是誌同道合的友人,我們這一趟一定不虛此行,絕對收獲頗豐!”


    一行五人在小店的二樓飲酒結盟,歡快的好似店裏浮誇的漆色。或許是因這招搖的色彩太過獨特,獨行的男子走著走著不禁駐足停在了店門口。


    街道上聲色繁雜,男子抬頭看向店麵二樓的窗戶——那裏什麽都看不見,站在一樓也什麽都聽不見,可他卻好像洞悉到裏麵正發生著什麽。


    誰也不知道他在看些什麽,片刻之後,老板發現了他便熱情迎了上來。可他卻沒有給老板搭話的機會,重新邁步離開了這裏,隻留下帶著長刀的修長的背影。那頭深藍的發冷涼如夜寒的霜,似給這從不知冬季為何物的壑岡營造了一絲不真實的幻覺。


    在臨出城時,他在馬鋪稍作停留,未等老板介紹便直言要買藏於東家私人馬廄中的極品良駒,且出價極高。


    老板欣然成交,可難免詫異:“年輕人,我家這匹馬從未和外人提及過,是準備明年上貢城主的禮物,你是怎麽知道的?”


    男子未留一字,揚鞭而去,眼中隻有遠處似無盡頭的大山石林:


    此處距離桫欏山脈,還遠著呢……


    日落月出,星夜之下輕羽亦是獨自趕路。她從蛇縫海峽過來,穿過一座小城再進山,便離桫欏山脈不是太遠了。


    這裏的山不見植被,月光中隻有各色石頭投下的五花八門的影子。夜風適度,可沒有樹葉搖晃的婆娑聲總會讓人倍感寂寞,好像這世界安靜的隻剩自己一人。


    輕羽的腳步聲摩擦在石頭路上,前方一處背風的石崖正露宿的好地方,卻過去才知道,那兒早就有人了。


    篝火燒的劈啪作響,火光把這些人衣著寒磣的人的臉映照紅潤,但還是能夠看出來,火光之下的他們臉色都很幹黃,這是長期缺乏營養造成的,而壑岡的礦工們大都是這種模樣。


    這是一群帶著孫兒的老人,孩子們已經長到了十五六歲的年紀,是時候進礦裏幹活兒了。否則他們那還在礦中勞作的父母必然會被礦主毒打,而且還會克扣掉本就少的可憐的工錢。


    “我可以借個火,過一夜嗎?”輕羽走了過去,友善溫柔,但她的槍和軍刀還是讓大夥兒非常畏懼。


    “你是幹什麽的?”一個少年問道,警惕打量著輕羽,又指著她武裝腿帶上的槍,“這東西是真的嗎?如果你想留下,這東西、還有那把刀,都必須交出來!”


    之後少年又指著她背後的大水袋,強盜一般:“還有這個!你的水也要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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