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下,女人的一雙眸淺淺笑開,自信而美麗:“賽飛也提到過研究所,所以,骸和那個研究所有關,而那些追殺你的人也好像和研究所有關。”


    “顧南一,你,是不是也和那個研究所有關?研究所又跟政府有聯係?”女人眼中閃著興奮。世上隻要跟政府有關的秘密和黑幕,她都不想放過。


    篝火的劈啪聲依舊,但此刻的氣氛已經變了味道,猜忌和疑慮仿佛都被架在了火上,烤成了比霧氣還要濃烈的複雜。


    男人笑了起來,冷俊的眉眼間有撩人的邪魅:“我可是顧南一,像研究所這樣的地方會不知道?不過我也還沒有查到什麽,光是知道有這麽個地方存在就已經搞成了這樣。”


    “總之,關於這方麵的情報我是不打算再碰了,現在隻要清楚你跟他們不是一夥兒的就好。”他拾了根樹枝,慢慢挑著篝火堆。接觸到充足的氧氣,篝火燒的更旺,把輕羽的臉映照的越發紅亮。


    “我不信你。”


    女人定定一句。


    顧南一抬眼看去,樹枝撥開了對著他的槍:“信不信,很多時候並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


    “不過這樣也挺好,我倒是希望你繼續保持下去。像我這樣的情報販子,你最好是這輩子都不要相信。鬼叔說那樣的話是道理的,而且絕對是為了你好。”


    “你不會也覺得我對你有別的意思吧?”輕羽嗤笑,收迴了槍。


    顧南一揚了揚眉,目光掃過她身上的傷:“你心裏怎麽想隻有自己清楚。至少在我看來,就剛剛的情況,保鏢是不會為金主做到那種地步的。”


    “哪種?”輕羽聽不太懂,而顧南一似乎還幾分得意起來,指著她:


    “匿影的風刃不好受吧。”


    輕羽愣了愣,這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臉色唰一下黑了:“我說了,你不是金主。”


    “顧南一,你是我的獵物。”


    “我的獵物,隻能死在我手裏。”


    她字字句句。


    男人揚眉,越發玩味:“你知不知道,這樣的話在旁人聽來,可是在宣誓主權呢。”


    “你是想說……我是你的嗎?”他忽然起身,湊到了輕羽麵前,鼻尖之間隻隔了不到一厘。


    空氣中有淺淡的曖昧,屬於男人的荷爾蒙的味道仿佛正在被篝火慢慢蒸發出來,但這並不是純粹的欲望的味道,在輕羽看來更像是一場陰謀:


    “你當然是我的,除非結清了酬金。”輕羽不閃不避,卻猛然炸起的痛感讓她倒抽了一口冷氣:


    腰帶,不知幾時已經被顧南一解開了。


    她的後背全是風刃打出的傷,一些地方已經見血,腰帶一鬆,便扯到了傷口的肉。


    “我說,你就不能適可而止嗎。如果再這麽被你訛下去,我真要傾家蕩產了。”顧南一淡淡抱怨著,看她背後的傷口隻覺怵目驚心——


    一道道風刃打出的印子就像鞭傷,層層疊疊的壓在一起,就好似一張淤紅色的網,正好將她後背上的骨蝶花紋困在了網裏。


    像她這般美麗的女子,實在不適合有這樣的傷痕,即便是狡猾如狐狸的顧南一,也會有憐香惜玉之心。


    顧南一隨身帶著小診所裏護士給的消炎粉,小小的一瓶但卻十分有效。藥粉倒上去的時候會有些痛,然而這對輕羽來說似乎並不存在:


    連那樣的風刃打在身上都麵不改色,現在上個藥又算的了什麽?


    “你都不疼嗎?”顧南一問道,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上藥上的幾分認真。


    女人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忍受著。如果她不會疼,剛剛腰帶忽然鬆開的時候就不會發出“嘶”的聲音。隻是就算疼又怎麽樣?


    像她這樣的人,受點傷,流點血,不是再正常不過麽;她的雙手已經沾了太多血腥,比起那些死在她手裏的亡魂,這樣的疼痛又能算的了什麽……


    一夜無話,當天亮起來的時候,兩人已經迴到了碧落城裏。


    輕羽始終沒有對追殺顧南一的人下手,就像她說的,她不信他。隻有在確保有危險的情況下,顧南一這狐狸才不會輕易從輕羽身邊逃走。


    昨夜那些人的傷勢都不重,必然很快就會再來。交手過一次,他們已經對輕羽的實力有所了解,下次再見,必然是生死決戰。


    但在拿迴獵金號的走私證據之前,輕羽不能讓顧南一離開。


    今天的碧落依然祥和安寧,但光明總會伴隨著陰影,即便是帶著假麵所拚湊出的軀殼,陽光背後也必然會有支離破碎的痕跡隨行。就像那高聳的圍牆,遠遠看去潔白而神聖,近了才會知道上麵早就印著泛黃的斑駁。


    【聖瑪麗收容所】


    緊閉的大門掛著手指粗的鐵鏈,上麵的掛鎖已經鏽跡斑斑,看就知道,這扇門已經很久都沒有打開過了。高高的圍牆掛有帶倒刺的鐵絲網,有一處還留著明顯被攀爬過的痕跡,上麵的血跡已經變成了黑色。


    離正門五十米的地方有個側門,看上去還比較新,門麵上雕刻著精致的花紋。敲門之後,門上的小窗很快就打開了,裏麵露出一隻眼睛:


    “有什麽事?”


    “不,沒什麽,就想進去看看。”男人微笑著,紅色的發在陽光下格外耀眼,不過更搶眼的,無疑是他手中的那一袋輕銖。


    這裏平時並沒有業務,裏麵隻有少數的保潔工和護士,再就是值班的保安。醫生每周隻來一次。這地方存在的意義,就是收容一些“不能放任在外的人”——


    神誌不清的瘋子,智力障礙的孩童……但凡後天導致的精神智力上出了問題的人,都會被送進各地的收容所中。


    而在這個地方,瘋掉的父母占了絕大多數。


    “在城裏,這樣的人不會存在太久,如果發現了一個有精神疾病的人,不出三天,必然再也不會看見他。都說是被政府偷偷抓了起來,送去了‘墳墓’,其實是先被送來了這裏。”


    顧南一走在收容所裏,像個常客:“聽說這裏的病患會被集中送去梓蘿轄域的治療中心,如果三個月還沒有起色,依然會被送進‘墳墓’。”


    “也不一定。”輕羽麵無表情,她的確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隻是對這些事情並不陌生,“梓蘿綠植密集,條件優厚,雖然是醫藥研究的核心區域,但是……”


    “比起‘墳墓’那個地方,這些被送去梓蘿的人,更有可能先成為活體試藥的對象。”輕羽微微眯眼,看著三樓窗戶上那個從欄杆裏往外張望的婦人,眉眼間染了深深的陰霾。


    “伶俐!伶俐是你嗎?你快迴來呀!我是媽媽!你快迴來媽媽這裏呀!”婦人蒼白的手臂伸了出來,急切的衝著一樓院子裏的輕羽喊,卻看到顧南一的時候情緒大變:


    “走!你走開!滾!不要靠近我的女兒!你要帶她去哪兒!你快放開她!”


    “伶俐!我的伶俐啊!她才隻有兩歲!”


    “你不是伶俐!不是的!她在哪兒!在哪兒!”


    ……


    很顯然,這是一位失去了孩子的母親。


    二十年來,擇優計劃害了太多人,瘋掉的父母不計其數。不是人們的心已經麻木,而是那種絕望和無助早已經深深腐蝕在了骨血裏。


    不過輕羽方才的話,更值得顧南一關注:“你怎麽會知道活體試藥的事?這些醜聞坊間有傳,但一直沒有被證實,也隻有情報販子手裏有些證據。”


    “怎麽,你現在是又要懷疑我了?”輕羽斜眼看去,幾分好笑,隨即臉色沉了下來,像在糾結什麽,沉默片刻才淺淺道破:


    “我就是梓蘿出生的,家離藥研所不遠,知道這樣的醜聞不奇怪吧。”


    “哦?”顧南一眼中一亮,更來了興趣,卻女人就此打住,不再提自己的身世過往。


    “你呢,你老家是哪裏。”輕羽轉了話題,她更想摸清顧南一的底。


    可狐狸終究是狐狸。


    “這個情報,道上很多人都想知道呢。你打算出什麽價?”


    陽光下,顧南一笑的傳紅齒白,而女人冷著臉,向他伸出了自己的討錢手:“顧南一先生,像你這樣的大客戶,我想咱們有必要結算一下這幾天的錢了。”


    就這樣,顧南一又一張五十萬的支票出去了。這就是跟她輕羽要價的結果。


    做了多年情報,顧南一的家底確實豐厚,從不曾有過肉疼的感覺。然而因為輕羽,他如今終於也體會到了“貧窮”一詞的可怖。


    但奇怪的是,他並不覺得這個女人討厭,倒還真有幾分可愛。


    這時候,庭院角落裏的孩子吸引了輕羽的注意。


    那是個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生的黑黑瘦瘦,走路時雙目斜視,還有些顛肩——這孩子多半是個慘遭遺棄的腦癱兒,像他這樣的孩子,收容所中比比皆是。


    顧南一並沒有覺得特別,可輕羽一直看著那個孩子,然後衝著顧南一笑了:


    “喂,狐狸,比起暫時躲在這裏,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你確定?”看她那不懷好意的模樣,顧南一心裏已經開始打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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