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


    晨曦微露。


    海清火車站。


    這個年代的火車票,永遠都是一票難求,很少能買到有座位的,大多數都是站票。


    鄭欣蓉買了一張去省城的火車票。


    雖然沒有座位,但是她想碰碰運氣,所以,早早地就進站等著了。


    上一世她下鄉的時候,聽那些經常迴家來迴坐火車的知青說過。


    每個車廂118個座位,但是有座的票隻賣到110號。


    也就是說每節車廂裏111~118號的座位,都是無主的,誰搶上就是誰的。


    所以她想驗證一下,去搶個座。


    她這次到省城主要是到中草藥市場去看一下,了解行情,為下一步開發中成藥鋪一下路。


    再去拜訪一下醫藥局的唐淑敏,順便看看丫丫和毛毛。


    從省城迴來之前,還要悄悄地再去一趟墨縣的北塘村,她要再去看一下牛棚裏的盧爺爺和文奶奶。


    從上次見到兩位老人家到現在快4個月了,也真是想他們了。


    如今鄭欣蓉的空間裏什麽都有,她也想更多地惠及兩位老人家。


    更何況能有這個空間,全是得益於文奶奶送給她的手鐲。


    看來這一趟出門,任務還挺重,時間也很緊。


    至少要三四天,其實她還是很擔心他媽媽楊淑嫻的。


    可是楊淑嫻呢,竟然一點都不擔心她。


    楊淑嫻自從看了鄭欣蓉寫的論文之後,她再看女兒時,已經完全脫離了母女的框框,她很支持鄭欣蓉所做的事情。


    現在女兒要獨自出門三四天,她隻說讓女兒放心去吧。


    她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想想最近幾個月,她們家遇到的事情,先是她自己當了老師,再是小寶上了體校,這都是鄭欣蓉一手促成的。


    還有上次在長途車上救丫丫,她可是親眼看到了鄭欣蓉的智慧和膽識。


    雖然有些環節,她沒有完全搞清楚,但是她能看出來,這件事情自始至終都在鄭欣蓉的掌控中。


    她真的是由衷的佩服女兒,自歎不如。


    所以她有什麽可擔心的呢?


    她擔心女兒被騙了嗎?


    不能夠。


    鄭欣蓉不騙對方,就算對方燒高香了。


    “嗚——”


    隨著一聲汽笛長鳴。


    去省城的火車來了。


    是這個時代特有的綠皮火車。


    火車剛停穩,鄭欣蓉迅速跑到離她最近的車廂門口等著。


    剛下完人,她“噌”地一下就躥了上去。


    看見一個116號沒有人坐,她立馬就坐了下來。


    陸陸續續開始上人。


    果然一直到開車也沒有人攆她。


    看來上一世聽來的經驗還挺好使。


    “花生瓜子芝麻糖,啤酒飲料礦泉水。”


    車剛開一會兒,車廂那頭的過道裏,就響起了乘務員的叫賣聲。


    盡管過道裏人挨著人,也擋不住乘務員的小貨車來迴穿梭。


    遠遠地,一個大嬸兒背著一個高高的竹簍子,


    左右扭動著讓了幾次,小貨車還是過不來。


    乘務員和乘客都頗有微詞了。


    “這麽多人,你就不該背這麽個簍子。”


    “你背著東西,應該站在門口。”


    “是啊,門口那邊還寬敞。”


    “你先把簍子拿下來給我,讓小車過去,你再背上。”靠過道的座位上,一個好心人提出了建議。


    倏地。


    鄭欣蓉心頭一顫。


    怎麽是他?


    這個聲音不是別人,


    正是葉銳林。


    雖然隻在座談會上,聽了一次他的聲音。


    但對鄭欣蓉來說,刻骨銘心。


    她慢慢地伸出頭,往那邊看了一眼。


    在過道的另一邊,對麵而坐的葉銳林,正兩手接過簍子。


    “什麽東西還這麽重?”葉銳林一邊說一邊皺著眉頭。


    “哎呀,哎呀,這怎麽還漏水呢?”他扒頭往簍子裏一看。


    原來是一個三四歲的孩子。


    “哇——”,孩子的哭聲,“媽媽,媽媽。”


    是孩子,這是嚇尿了嗎?


    鄭欣蓉縮迴了頭,看來這次出來,又多了一個任務。


    她要跟蹤葉銳林,她對這個葉銳林太不了解了。


    這讓她心裏不安。


    在孩子的哭聲中,在大嬸兒的尷尬中。


    小貨車終於過來了。


    “花生瓜子芝麻糖,啤酒飲料礦泉水。”


    過道裏又響起了乘務員的叫賣聲。


    當叫賣聲到跟前時,鄭欣蓉買了一份報紙。


    她隨便翻了起來,狀似看報紙,實則觀察著那邊。


    在火車的搖晃中,鄭欣蓉滿腦子都是上一世。


    她在記憶的犄角旮旯裏,搜索著葉銳林的影子。


    上一世,後媽時代,珊珊過生日。


    葉新平給珊珊買來了很多禮物。


    有芝麻糖,奶糖,長壽糕,還有一副乒乓球拍。


    那副乒乓球拍,珊珊像寶貝一樣,從來不讓鄭欣蓉碰。


    珊珊經常會帶著乒乓球拍到學校。


    那個時候,每個學校的操場上,都有幾個乒乓球案子,課間同學們會一起打乒乓球。


    鄭欣蓉也會跟著一起玩,說是一起玩兒,實際上是拍珊珊的馬屁。


    外人看著他們像好朋友,隻有鄭欣蓉知道,她的心裏是多麽地卑微和憋屈。


    那次珊珊得了這麽多禮物,好像還不甘心。


    那天吃完中午飯。


    “媽,為什麽我大舅、二舅、三舅從來都不給我禮物?”珊珊不滿地說。


    “他們不是都離得遠嗎?”葉美娟有一搭無一搭的應著。


    “大舅二舅離得遠,三舅可不遠。”珊珊撅著嘴說。


    直到那時,鄭欣蓉才知道珊珊還有這麽多的舅舅。


    原來她以為隻有一個舅舅,因為平時珊珊直接管葉新平叫舅舅。


    耳邊火車的轟鳴聲漸漸弱了下來,這是快要進站了。


    鄭欣蓉漫不經心的,伸頭看了一下那邊的葉銳林。


    他沒有想下車的意思。


    鄭欣蓉繼續想著上一世。


    她現在感覺,上一世當珊珊提到三舅時,葉美娟和鄭建國的表情都極不自然。


    兩人都急於轉移話題。


    “行了,別貪心了。”葉美娟說,“看,媽媽給你買了什麽?”


    說著,葉美娟拿出了一件有些新潮的女孩上衣。


    這個時候很少有買成品衣服穿的,基本上都是買布,要麽自己做,要麽找裁縫加工。


    鄭建國看著那件新潮的衣服,心疼得臉上的肌肉亂顫。


    “是啊,別貪心了,你看蓉蓉過生日,從來都不要禮物。”鄭建國肉疼的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沒想到正是這句話,讓當時的鄭欣蓉離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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