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輕輕揉捏著他的後脖頸,唇角上揚,「是麽,為師等著。」


    *


    問天城燈火璀璨,街上人流如織。


    謝長林獨自走在街頭,行人不時撞在他肩上,他仿若未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新一期的《美人榜》發布了!快,快搶!」


    「聽說這一期為特別版,有青鸞劍尊喜服像,啊啊啊,好激動!」


    「各位,我看了青鸞劍尊身穿喜服的樣子,等於她穿給我看,等於我嫁給了她!」


    「我勸你自重,那是我相公!」


    「問天城不是法外之地,你在想桃子吃,本座的郎君豈是你可以覬覦的?」


    「……」


    青鸞劍尊?


    謝長林一愣,被人流裹挾著遠去,洶湧的人潮中心,立著一位容貌傾城的女人。


    她周圍似有無形結界,將行人排斥開來,即使人山人海,也讓他第一眼便注意到了。


    「姐姐?」


    他輕聲呢喃。


    女人逆流而上,來到他的麵前。


    「姐姐,」迷霧籠罩的黑眸隻剩下女人的身影,謝長林用隨風可散的聲音問詢道,「你是來道別的麽?」


    謝青筠靜靜端詳著他,點頭。


    解語花果然什麽都能明白。


    「姐姐身體怎麽樣了,可有大礙?」


    他的臉色很白,帶著病態的柔弱,有大礙的分明是他。


    「生死蠱已除,並無大礙。經過此事本尊看破紅塵,決定一心追逐大道,等本尊出關又不知是何種歲月。


    長林,你我二人至此結束吧!」


    謝青筠伸手,撫摸著他略顯消瘦的臉頰,雖然眼中毫無愛意,但勝在溫柔如常。


    謝長林握著臉頰上的手,直直的望著她的眼睛,輕聲問:


    「真的沒事嗎?」


    謝青筠遲疑了。


    他斂眸吻上掌心,一滴晶瑩從眼角滑落,他哽咽道:


    「長林明白了。」


    明白了什麽?


    明白這一日早晚會到來,還是明白她會當麵與她告別?


    這些並不重要。


    謝青筠曾以為他會大哭大鬧的挽留,堅決不肯放手,卻沒料到他坦然接受了這些,讓她提前想好的分手話術都沒用上。


    她忽然迴憶起他曾說過的話:


    「如果有一天姐姐厭煩了,記得告訴長林,長林會自已離開。」


    原來是她從沒將他放在心上,原來他一直沒有改變。


    隻可惜,她從來都不愛他。


    謝青筠右手翻轉,微握成爪,藍色的光芒在掌心匯聚,如虛空中出現的耀眼明珠。


    一刻之後,她將拇指大的藍色光珠給了謝長林,柔聲說道:


    「天衍四九,大道五十,人遁其一。


    本尊尋前世今生從世界角落搜集到思思的幾縷殘魂,你將它種在仙靈土裏,每日以日出時第一抹晨光照耀的露水澆灌,假以時日,或許能迴來。


    長林,再見了。」


    ……


    謝青筠沒去找秦夜當麵告別,而是留下一枚記錄了許多修煉心得的玉玨,來斬斷這一場比其他人純粹的師徒緣分。


    眾人帶著滿腔失意於花燈節結束前離開了。


    樓星洲是第一個走的,什麽都沒拿,一身孑然。


    他比任何人都貧窮,因為師尊從未送他任何禮物,就連當初為他定製的一套新衣,也在替身遊戲被戳破後毀去了。


    他也比任何人都富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朝夕相處形影不離,那一段細水長流的歲月,是旁人永遠都無法擁有的財富。


    「樓師叔,你真的要走?」


    風雲岫站在山門口,看著不悲不喜的樓星洲,惋惜那驚才絕艷、俊美如天神的男人,也因愛情萬念俱灰。


    聽著他的唿喊,樓星洲抬眸望向羅佛山的方向,眼底一片被狠狠壓抑的情潮。


    嘴角忽然上揚,掛起一抹易碎的淡笑,扭頭往山下走去,聲音被風吹散:


    「對,這裏不是我的歸處。」


    詩雲:此心安處是吾鄉。


    可師尊不允,他終是要飄零他鄉。


    第380章 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怎麽想起來送他,捨不得?」


    山門不遠處的悟道台上,有掩去身形的男女並肩而立,旁邊一攏竹子沙沙作響。


    江未眠出聲打趣,謝青筠搖頭嘆息。


    「我隻是覺得挺可憐的,若是……他應該 會有不一樣的人生。」


    「可憐嗎?」


    江未眠背著手,挑著眉與她對視,似是要與她論道一般。


    「前世因,今世果,命運在一開始就標註好了價格。修土以天賦氣運為棋,天道以世間眾生為棋,搏的不就是『長久』二字?」


    修煉講究前世今生,因果報應,這能理解,後一句又是什麽意思?


    謝青筠蹙眉,暗暗打量著青年,師兄說話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


    再者,與她虐愛樓星洲有關係嗎?


    「無事,閑來感慨,看來還是要少看些雜書。」


    江未眠不躲不避,揚唇一笑,端的是霽月清風、談笑自若。


    江未眠留下的破綻很多,以前謝青筠從不放在心上,因為信任是世上十分珍貴的東西,尤其是這個強者為尊的玄幻世界。


    她既不想有朝一日俯瞰眾生,嘆一句「無敵是多麽寂寞」,更不想夜來登高喃一聲「高處不勝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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